清早，南城张家小院。

昨日傍晚，方志远和朱元旦没跟着一起回来，所以这今天的早读也就只有张进和张秀才了，两个人的早读相对于四个人来说，当然就是冷清了不少，就是饭桌上一家三口也比平时话少了一些，没有平时那么热闹了，这家里多两个人少两个人还真就是不同的。

厅堂里饭桌前，张进一家三口也正在喝粥吃着早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可到底只有三人，没有五人那般热闹了。

那张娘子就是端着碗失笑道：“相公，进儿，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志远和元旦只这回去一晚上，我就觉得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还真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张秀才闻言，也不由失笑道：“娘子，他们不在家里，洗衣做饭的你一个人都少忙了两个人的事情，岂不轻松些？怎么还嫌冷清了？现在还有进儿陪着我们，等将来连进儿都出门去了，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娘子岂不是更要无所适从了？”

张娘子一愣，想了想，就又是苦笑着点头道：“相公说的还真是！女儿嫁出门去了，儿子将来也是要出门奔前程的，都不能在家里陪着我们的，将来还真就有可能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到时候进儿、志远和元旦都不在，只想想我心里还真有些发慌，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这时，张秀才又接话笑道：“娘子别慌！不还是有我与娘子一起吗？如果到时候娘子真的闲的慌，我们两个人也可以自己找点事情做嘛，就比如，我开学馆多收几个学生，要是碰到像志远这样穷困的农家子，我们有能力的话也可以多资助一些，能够多培养几个学生，也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而要是这些学生能有出息的，那是再好不过了，他们出息了，我们看着也高兴，可要是有几个像我这样没出息的，只能留在县城里教书做事谋生，那也是好的，他们要是能够常常来家里坐坐，家里也就不会冷清了，我们也不会闲着没事，和他们说说话，也能打发时间！”

“总而言之，娘子，只要想总有事情可以做的，也不一定就要看着进儿他们几个了，我们也可以忙活我们自己的事情！”

这话说的让张娘子觉得好笑，但她想了想却又是点头道：“夫唱妇随，到时候相公说做什么，我自然是要随着相公的！”

顿时，张秀才和张娘子都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可是，一旁一直支着耳朵听着的张进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了，他虽然一心想着自己的前程，可将来他就算出门奔前程去了，也不是说就不管家里的爹娘了啊，怎么听张秀才和张娘子的话中意思，这已是在规划将来养老的事情了？而且这养老的生活里还没他这个儿子，这就说不过去了。

当即，张进就忙表态笑道：“爹娘说的这什么话？就算我要出门奔前程去了，还能就撒手不管爹娘了？到时候爹娘自是和我一起出门在外，一家人还在一起才是，到时候又有孙子孙女陪着爹娘你们了，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哪里会让爹娘觉得冷清没事做了？就怕到时候爹娘又会嫌弃小孩子吵闹，不得清静了！”

这话说的张娘子比较高兴，她笑道：“含饴弄孙，乃天伦之乐，哪里会嫌吵闹了？到时候我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张秀才却摆手摇头道：“且罢了吧！你将来要是有出息，有了举人或者进士的功名，出门去奔前程了，我们可不跟你出门去，就留在这家里过日子了，就像我先生和师母那样留在家里吧！”

听他如此说，张进和张娘子脸上的笑容都是一顿，然后神情疑惑地看着张秀才，不知道张秀才为什么这么说？

张进蹙了蹙眉头，就又是笑道：“爹，你这话怎么说的？要是我在外面出息了，爹娘不跟着儿子走，还留在家里，这却是为何？”

张秀才却只瞄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并不曾回答他。

那张娘子则好像想到了什么，蹙着眉头问道：“相公，那袁老先生和老夫人，我记得当初也是跟着相公的师兄去赴任的吧？可没过几年，他们老夫妻就回来了，相公可知道其中的缘故？”

张秀才听问，扫了一眼张娘子和张进，犹豫了一瞬，就是轻叹道：“娘子，进儿，这事情我和你们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你们可千万别到外面说去，明白吗？”

这其中，果然是有些缘故的，张进和张娘子忙是点头应了，就又都看向张秀才。

张秀才又是斟酌了一瞬，这才轻叹道：“事情是这样的，当初我那师兄考得了举人功名，走了门路做了官，先生和师母也都很是高兴，跟着师兄赴任去了，可去了之后，老夫妻两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先生看着师兄汲汲营营地在官场上钻营，很不顺眼，师母对于师兄总是纳妾，后院乌七八糟的，也是看不过去，老夫妻两总觉得自从我那师兄做官之后就变了个人一样，不像是他们的儿子了。”

“后来，也不知什么缘故，先生和师兄大吵了一架，师母和儿媳妇也是大闹了一通，老夫妻两觉得心寒，就收拾行李回老家来了，再没有去师兄那里，只说在家里养老，落叶归根了！”

“唉！这石门县，谁都知道我那师兄成了举人，在外面做了官了，先生和师母自也是享福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了，可其中的龌龊却没几个人知道的，这儿子做官了，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情！”

说完，他还瞥了一眼张进，意味深长，意有所指一般。

张秀才轻哼一声道：“那可不就是如此？我可不想和先生师母一般被伤了心，再自己灰溜溜地回家里来，我和娘子还是留在家里吧，你也长大了，在外面奔你的前程，我们眼不见心不烦，不在一起也就没什么矛盾冲突，到时候你能够记得一年来几封信问候问候，我也就满足了！”

张进不由无言以对，这远香近臭的道理，张秀才还真就是明白个透彻，他的做法还真就是有他的道理的。

不过，张进还是要表白表白的，不然自己还真就成了个飞黄腾达就不认父母的人了！

可是，他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呢，忽的这时，那小院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了方志远的声音，显然是方志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