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志没敢问苏善这么做的原因。

他知道，苏善之所以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这些原因，苏善不说，他身为将下的，就不能问，他还没有那个资格。

说到底，他和苏善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达到胡令玉那般。

当年，他可是差点儿用二十万辽东军将苏善给拦截在涂州港，差点儿把苏善给杀了，还差点儿犯上作乱。

苏善如今能够不杀他，还让他继续做辽东军的守将，并开辟辽东都护府，便已经很不错了。

他不敢期望自己能够和苏善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虽然他很想。

“将军，这么快就出来了？”

袁天志面庞上带着凝重，恍惚，还有一些低沉，走出了这栋宅院，守在外面的将领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儿，目光里带着担忧，迎接了过来。

“赶回辽东大营。”

袁天志看了这名将领一眼，眼色示意他不要多问，然后低声吩咐道，

“快！”

“这……是！”

这名将领也是不敢多说，直接便是将袁天志的战马给牵了过来，众人翻身上马，又是一阵马蹄如雷，直接朝着那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震荡，似乎是撕裂了这浩瀚的夜色，云集镇变的热闹了一些，而那天边也是出现了丝丝缕缕的光线，然后变的明亮了一些。

而这时候，那二百多骑兵已经拱卫着袁天志，彻底的消失在了云集镇，踏上了赶回辽东军营的漫漫路程。

天色变的逐渐的明亮，这一队骑兵也是已经呼啸远去，离开了很久，袁天志的脸色变的十分的凝重，一直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名心腹将领面庞上的担忧之色更浓，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凑到了袁天志的身旁，然后低声问道，

“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

袁天志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故意将战马的速度提升了一些，和身后的那些骑兵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目光低沉的道，

“督主有令，从南平城开始，一路打到新燕城。”

“真的？这是好事啊！”

那名将领听闻此言，那冷冽的面庞上顿时露出了浓浓的激动，还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们这些时间备战，早就已经厉兵秣马，跃跃欲试了。

这时候，督主终于下令了，这是大好事啊！

“我还没说完！”

袁天志知道这名将领的想法，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这面庞上带着些许的低沉和凝重，然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督主还有一个命令。”

“从南平城开始，一直到新燕城，咱们每破一城，不接受任何女真族的俘虏，所有的女真将士，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另外，城内的那些百姓，必须要放弃对他们所谓的鹿神的供奉，拆除所有的鹿神祭祀之庙，若是有任何的反抗，皆数杀无赦！”

“这……”

这名将领听完这句话，那面庞上的神色变的凝重了起来。

他从很小开始就跟在袁天志身边，算是生在辽东，长大在辽东，对这女真族的一些生活习性也是颇为的了解。

他们所供奉的鹿神，是他们的信仰。

就相当于大魏朝之前供奉的佛祖等等，当然，现在大魏朝已经没有佛祖了，所有的寺庙，和尚，都已经被解决掉。

如今，苏善竟然要连女真族的信仰也给解决掉？

这有些太难以接受了。

女真族人和大魏朝的人不太一样，他们的文化发展的并不是很深，不像大魏朝，佛，道，并存，还有其他各种文化。

女真，是整个部族都只信仰鹿神，那代表着他们女真族的最至高无上的神。

若是将这信仰给其改变，强行改变的话，那定然会引起极大的风波，别说那些战士们，就连那些普通的百姓们，恐怕都很难接受。

到时候，如果来了大规模的反抗，这辽东军入主女真新燕城的事情，就会被拖慢很多。

而且，或许还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毕竟，这是灭了一个族的信仰。

而且，据传言，女真的这鹿神，好像还是真正存在的，万一……

这名将领想到这里，那瘦削分明的面庞上，涌动起了更加浓郁的凝重，还有担忧。

“将军……”

他迟疑了一瞬，皱起了眉头，想要说些什么。

袁天志知道，他差不多就想提一些意见，但是，袁天志明白，这些意见，根本没办法执行。

虽然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但是，这苏善的令，却是必须得授的，他袁天志对彼此之间的差距，心知肚明，就算他现在拥有了长安城送过来的无数军备，他也没可能是苏善的对手。

他必须执行。

而且，说到底，他也是想要建功立业的，想要真正的像胡令玉一般，在这大魏朝的历史上，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想要万载留名。

就算，这件事做起来真的会有些麻烦，他也想去做。

而且，他身为辽东军的守将，他也是明白，这样做的效果，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些麻烦，但是越往后，就会越轻松。

最后，整个女真，都会真正的成为辽东的附属，大魏朝的附属。

他决定去做。

“按照督主的命令去做。”

“反正……”

话音到此，袁天志这面庞上的神色变的有些冷冽，还有些森然了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森冷的说道，

“这些年，辽东和女真互相征战多年，已经是生死之仇了，咱们对他们再好，也改变不了这世代的仇恨，而杀再多的人，也只是在这仇恨之上增加一点点儿而已。”

“属下明白了！”

这名将领听闻了袁天志的话，这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变得有些冷冽了起来。

杀人而已，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并不是不能去做。

他们做军人的，哪一个手里不是有着无数的人命，越是站在这种高位，这手中的性命就越来越多，说是尸山血海都不为过。

他抛弃了心里的顾忌，也就没有什么在意的了！

驾！

驾！

驾！

两人的对话完毕，又是对视一眼，那面庞上带着浓浓的冷冽，还有几分峥嵘，直接将黑色的马鞭拍打在了这战马的马背之上，然后，带着低沉如雷的轰鸣之声，朝着那辽东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很快，那一众骑兵的身影，便是化作黑色的小点儿，消失在了茫茫的天地之间。

天地之间的气氛，也是不知不觉间，变的阴沉压抑了起来。

似乎，有煞气升腾。

翻卷如龙！

……

新燕城。

阳光明媚，天地之间闪耀着明媚和温暖，巨大的黑色城池屹立在这原野之上，给人一种傲然耸立的恢弘之感，城墙之下，那巨大的城门洞开着，更是有种虎踞龙盘的浩然。

不少的女真族百姓，商队等等，在这城门口之处来回行走，进入了那新燕城的范围之内，这热闹喧嚣的气氛更是滚滚而来。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虽然这繁华的程度和长安城比起来，真的差了很远，但是，因为是女真大燕都城的缘故，却也依旧是繁华热闹非凡。

此时此刻，在这大燕都城的门口处，出现了一道魁梧的，身上只是简单的披着兽皮的身影，他在一众燕人好奇的注视之下，大步流星的走入了那人来人往的街道之内。

这人，便是九色部落的那名汉子，名为拓跋虎。

因为当年出生之时，有虎在九色部落经过，被斩杀，而留下的虎皮，成为了这人的襁褓，便是因此而取名。

拓跋虎在街道上快速的行走，方向径直便是那新雁城的皇室所在之地，燕城这几年新建立起来的皇城。

他的实力，已经是超凡，这人来人往的街道，这拥挤，还有这距离，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轻松的穿过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是已经来到了这皇城之下。

抬头看去，巍峨灰红的皇城矗立着，在那皇城最大的城门之处，还悬挂着一道旗帜，金黄色的，上面雕刻着一头低头哺育的神鹿。

这便是关于大燕女真部族的那个传说。

相传，在蛮荒时代，大燕部族即将濒临灭族的时候，有一头九色神鹿出现，以自己的奶水喂养着大燕部族的那名首领，让其活了下来。

而后，这名首领逐渐长大，又得到了这九色神鹿的指示，一路带着族人们在这茫茫的长白山山脉之内挣扎求生。

无数年过去，这才是有了如今的女真部族，还有这辉煌的新燕城。

所以，整个大燕女真部族，都将神鹿作为自己的祖先，供奉，神圣的供奉着。

自古以来都没有任何改变过。

大燕女真部族的人，也只信奉神鹿一个，并没有出现过任何其他的信仰。

“神鹿在上，拓跋虎祈求您保佑，保佑大燕能度过此劫！”

拓跋虎站在这城门口的位置，对着那神鹿的旗帜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大步流星朝着皇城的大门口走去。

“什么人，站住，这里是皇城，闲杂人等不得乱闯。”

拓跋虎刚刚露出靠近皇城大门的意图，便是被守在门口的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给拦截了下来，两柄长枪，也是架在了拓跋虎的脖颈之前。

凶气凛然。

“某，拓跋虎，九色部落之人，前来拜见燕皇！”

“有重要大事向燕皇禀报。”

“请速速通报！”

拓跋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上跃跃欲试的气息给压制了下去，低声说道。

这里是凡俗，凡俗有凡俗的规矩，虽然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一路杀到大燕的皇宫里去，但是，那不是他的本意。

他过来，主要是想给大燕皇族报信儿来的。

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变的缓和了一些，但因为常年隐居在长白山林深处的缘故，他这语气依旧是有些骄傲，生硬。

“九色部落之人？拜见燕皇？哈哈……”

那些守城的士兵听闻了拓跋虎之言，这面庞上的神色顿时变的嘲讽起来，他们彼此对视，目光里带着难掩的不屑，还有轻蔑，在拓跋虎身上扫过，冷声哼道，

“九色部落是什么部落？我们怎么不知道？”

“就你这一身打扮，分明就是一个乡村草莽，你也配见燕皇？”

“快滚，快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不然的话，我们就把你抓起来，置你一个不敬之罪！”

这几名士兵冷笑的时候，便是又走出来了两个人，蛮横不讲理的将拓跋虎朝着远处推搡而去。

“大燕皇族，就都是你们这种人吗？”

拓跋虎虽然顾忌世俗规矩，但是却并不是那么在意，他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身上扩散出了一股气无法形容的强横气息。

轰！

震耳欲聋的气浪翻滚而起，直接将靠近他身边的那几名守将给震的翻飞了出去，而更远处的那些人，也是被撞击的踉跄着，纷纷摔倒在了地上。

“我说了，我是九色部落之人！”

“我来拜见燕皇，是为了告知大魏朝辽东军对大燕要发兵的事情！”

“你们让开！”

拓跋虎怒目圆瞪，死死的盯着这些士兵，那身上的气势就好像是一头苏醒的猛虎，让人不敢小觑。

他毕竟是超凡高手。

“你……你……你敢擅闯皇城！”

“这是死罪！”

“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不过，拓跋虎的吼叫声并没有给这些士兵们造成太多的影响，那名为首的城门官大吼一声，便是唤来了无数的士兵，大概有百十来人，将拓跋虎死死的包围在了中间。

刀光剑影闪烁，煞气凛然，甚至还有不少的弓弩手在外围，逐渐的形成包围圈。

“你们真是，让我不舒服啊！”

“滚开！”

拓跋虎看着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这如虎的冷冽面庞上，肌肉微微的紧绷了起来，露出了无法形容的狰狞和凶悍之意。

轰！

这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上的气息更是翻滚如龙，然后，脚下的青石板路面也是直接被踩踏的碎裂了开来。

他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直接便是朝着那城门口的方向爆射而去。

“拦住他！”

“放箭！”

一众的守城士兵都是目光紧张无比，纷纷大喊，有人试图冲过来，将拓跋虎的身影给拦截下来，而有人则是拉紧了弓弦，一道道的弩箭，朝着拓跋虎的身子，飞掠而起。

铺天盖地。

那周围的光线，甚至都变的暗淡了一些！

“给我破！”

拓跋虎对眼前的拦截，还有身后的那些弩箭根本没有丝毫的在意，他怒目圆瞪，吼叫声如虎，身影的速度也是陡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