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庶女传
作者: | 分类:言情 | 字数: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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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寒酸
子蓠原来不知道他们间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听杜振声一讲,她确实觉得自己对他不住。芳音一边听了,也觉得太巧,难道表少爷真是上辈子欠了小姐的债?虞子蓠笑过之后,上前对杜振声说道:“都是表妹不对,这里给表哥赔礼了。”说着朝杜振声深深一揖。杜振声却不停下受礼,仍旧气哄哄朝前走。虞子蓠也不管他真气假气,今日是打定主意弄清楚他的事。
杜振声被她跟不过,终于无奈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虞子蓠笑着:“我们是亲戚,你来了京城都没去见过我爹娘。我看你也不会自己去,我得弄清楚你住在哪,回去告诉我妈才找得到你。”“亲戚?哼,咱们早不是什么亲戚了,我现在姓徐不姓杜,跟杜家再也没什么瓜葛了!”虞子蓠大惊:“你什么时候改了姓?为什么不姓杜了?”杜振声不答,往宣武门走去。
虞子蓠却容不得心里有疑惑,紧跟着他说道:“我说你为什么总不跟家里联系,原来是投到别家改名换姓了。”杜振声听了这话很是生气,向虞子蓠大声说道:“我投到哪家门下关你们何事?他们也不见得将我当做杜家一份子,我想姓什么便姓什么,轮不到你说!”
虞子蓠也气了:“你这是忘恩负义!你要姓什么自然轮不到我说,我叫我妈来说说。”虞子蓠说着就吩咐芳音:“你现在回家告诉太太,就说杜振声找到了,让她过来这里。”“这里?”“就这里。我把他堵在这里,你快回去告诉太太!”杜振声一听要叫杜夫人,当即急起来。“虞子蓠,你……欺人太甚!”芳音就要动身,杜振声上去拽住她,虞子蓠又拽住杜振声。芳音抬脚就要回去,杜振声到底斗不过虞子蓠,丧气说道:“你只不要告诉姑妈,我都告诉你。”虞子蓠立即应下来,叫芳音不用回去。杜振声见她答应得快,心里不大信得过,又说道:“需要立字据作证。”虞子蓠心思:“这表哥真憨,一张字据做什么用,写了我也不守。”于是答应写字据。杜振声这才放心把自己的住处告诉她。“早先有个举人将他城外的草庐送与我,我闲那里太远不方便。但自己身上又没钱租房,只好暂时住到山东会馆里。”
杜振声说的山东会馆在宣武门外不远,他们很快就到。因年关将到,街道上买卖的极多。出了九门就是外城,外城是汉族人及少数民族群众杂居之地,情况较内城要复杂混乱许多。虞子蓠见了这番热闹无章的景象,不厌烦反而一脸高兴。杜振声刚才跑的热劲过去,这会发冷起来。商贩夹道叫卖,马车驴车骆驼车,挤了一路。芳音看见几个人穿着奇怪,男女都用青布裹头,身上挂着许多璎珞装饰,一处坐着吹芦笙。那芦笙吹出来的音调欢快愉人,虞子蓠不禁驻足旁听。
“那是彝族人。”杜振声揉了揉被踢疼的骨头。“他们吹得真好听。”芳音说道。他们正听着,其中一个彝族女子朝他们看了过来,举着自己的芦笙向他们大声说了两句听不懂的话。杜振声:“她问你们是不是要买芦笙?快走吧,一会旁边几个男的围过来你想走也走不掉了。”虞子蓠向那女子摇了摇头,那女子又说了一句,似乎在确定她是不是真不要。虞子蓠又摇了摇头,女子就丧气地继续吹起芦笙,音调依旧欢快愉人。
子蓠芳音跟着杜振声来到山东会馆前。会馆坐北朝南,由东西两院组成,均为硬山灰筒瓦,西院正门为垂花门带影壁。有东西院正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会馆中有“乐善好施”碑,碑上刻着捐资修建会馆的商号名及个人名字。
西厢房已经住满,杜振声只好暂在耳房西厢耳房住下。三人至会馆门前,门上的见杜振声鼻青脸肿,身上又有血迹,慌忙过来询问:“徐爷这是怎么回事?”杜振声看了虞子蓠一眼,自认倒霉,说道:“碰上几个无赖。”那下人看见杜振声旁边虞子蓠芳音两个穿着齐整,连忙弓腰做了个揖:“给两位爷请安。”杜振声冷笑一声,请虞子蓠进去。
虞子蓠当下进了会馆,见这会馆虽不是很大,但也比外边清静许多。往西厢房去的路上,又遇上两个山东举子,都是提早到京城准备后年春闱的。他们见杜振声一身伤痕,也是十分惊讶,都以为是虞子蓠这公子哥仗势欺人干的。“徐兄,要是有哪路流氓欺侮你直管说出来。咱山东会馆里也是藏龙卧虎的。”杜振声知道他们这话是向着虞子蓠说的,不免要澄清一番:“茶馆遇上几个无赖,受了点拳脚,也没别的。这位是……舍弟……”“虞七郎。”虞子蓠先向两人拱手道礼。那两人听说她是杜振声亲戚才客气起来,不免也是拱手作礼。“徐兄这样老实的人都有人欺负,真是天理不容。”一人颇为气愤说。“这世道就是欺负老实人,徐兄下次再遇上这种人一定不要客气。”另一个接着说。杜振声只得连连称谢,两人又愤慨一会才走了。
两人随杜振声到了他住的西厢房耳房。这耳房向来是个下人住的地方,偏小憋屈。虞子蓠进去一看,地方小不说,里面还堆了好些东西。桌上整齐摆着一摞书,一支残烛,一个茶壶一个杯子。这么冷的天,那床上只叠着薄薄一床棉被,底下还没垫褥子。三人进来,这房子已经满了。外面出太阳,这房里却只零星透了几丝光线。
杜振声想请她们坐却不知教她们坐在哪里,连请喝杯水都不够茶杯。虞子蓠一言不发,眼里噙着泪。芳音看了一圈,不禁说道:“这地方连咱们府上堆柴火的地方都不如。”杜振声并不觉难堪,自己在床上坐下,让虞子蓠坐椅子上。虞子蓠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喝。那水冷透心扉,牙都冷疼了。在家里她喝的都是热茶,还要对茶叶挑三拣四。虞子蓠扭头看见坐在床上鼻青脸肿的杜振声,心里从未有过的内疚。
“表哥,你随我回去吧,我妈她也很惦记你。”虞子蓠说。杜振声疲惫地坐着,早上发生的事仿佛还没过去。他看看自己现在这副狼狈样,又想起过去二十年受过的艰苦,一时间百感交集。听见虞子蓠这么说,他只有一股无名之火蹭上心头,但又想她也是出于好意,才把要发出来的火压下去。杜振声淡淡回了一句:“咱们立过字据的,你不能毁约。”虞子蓠很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好好的姑姑家不去要待在这个寒酸地方。
她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回家?”杜振声思绪回到七年前那个漂流的秋日,仲秋时节,他被人贩子带到徐老爷家中。他们准备将他卖给徐家作继嗣,那时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身上尽是被人贩子打的伤痕。徐老爷觉得他年纪已大,便没有收下。人贩子见卖不出去,当着徐老爷的面又是一顿狠打。徐老爷见他实在可怜,还是买下他做了家中下人。他在徐家却没有受到下人待遇,徐老爷徐夫人及九个姐姐对他都极好。他活了十二年,从不知道的亲情在徐家懂得了。因此他自愿改姓徐,改名作徐振玉,原来杜振声的名字只留了中间一个“振”字。
虞子蓠听了这些事,愣着很久不说话。难怪他改了名姓,要是自己也许也是一样。芳音听了,眼泪簌簌流下。杜振声的事教她想起自己的经历,她也曾跟着父亲四处漂泊,受尽白眼。最后父亲撒手西去,死时衣不蔽体,六日滴水未进。想到这里,她放声哭出来。杜振声向她看去,见她哭得极其悲切,猜想她必是也有一段别人不知的伤心事。他不禁感叹一声:“这世间有几人真正幸福无忧,到底还是伤心人多!”虞子蓠没经过这等艰苦往事,无法切身体会杜振声和芳音的伤痛,但听了杜振声的话也感伤起来:“世间幸福无忧的人不多,我已是其中一个。若是将来碰上你们一样的伤心事,不知能不能像你们一样受得住。”刚才还想着不守字据上的约定回去告诉母亲,但现在却完全没了这种心思。杜振声宁愿吃这么多苦都不回家,可见对他而言,生活的困苦远远不如在家受的伤害难捱。
“徐老爷现在身体无恙吧?”虞子蓠问。杜振声本以为这大小姐又要说他一通忘恩负义,听见她这么问很是吃惊,懵懂答道:“上个月家书上说已经无大碍。”“那就好。”她点了点头,忽然接着说道,“徐振玉,你住的这里哪里是读书的地方。这么冷的天儿连床褥子也没有,人要是冻病了还怎么看书。依我的意思,你最好换个好点住的地方吧。”
杜振声听她叫自己“徐振玉”,很是吃惊。但至于她说的换个住的地方,那就是凭口乱说了。自己身上难得的一串钱早上都在避她时没了,现在剩下的钱只够在这里住两个月的租金。虽说会馆是家乡政商两界得意之人捐资修建的,本意是给在京的家乡人供一个落脚处。但初衷是初衷,执行起来未免有变。徐振玉来投这里时,本来西厢房还有一间,但管事的硬要说有人先订了。就连现在住的这间耳房也是说了很久才得的,也是交租金的,只不过比起租别的房子来说又便宜许多。虞子蓠提到住房的事情,徐振玉不得不想起那串命苦的钱,自己郁闷,不答虞子蓠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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