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庶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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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刑部
刚说虞赫,虞赫就回来到。众人都盼着他能将小妹带回,但也是没看见。起初院里还吵吵闹闹,随着时辰渐晚,大家都觉得无希望,叫喊也不愿叫喊了。
顺天府这边,府尹大人正连夜核查囚者身份。虞子蓠正累得枕着芳音的腿刚睡着,一阵闹声将她吵醒。芳音轻声地:“小姐,有人来了。”子蓠睡眼惺忪地立起来,府尹府丞已经打开牢门进来了。
府尹一看,大吃一惊,果然是两个姑娘。府丞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到:“右边那个是侍郎千金。”府尹遂朝子蓠看去,垂肩一条辫子,面容清秀。虽面色疲惫,但丝毫不掩灵动之气。府尹:“你说你是当今刑部侍郎之女,何以证明?”子蓠觉得有些好笑,这还要怎么证明,到刑部侍郎那里去问问不就清楚了。但人在牢狱,还是要收敛些,于是她答到:“大人要我如何证明?”府尹一时语塞,还是旁边府丞提醒他:“可问她虞治中名讳。”府尹这才想起,遂问到:“当今刑部侍郎有兄长就在顺天府中任职,你可能说出他名讳?”“大老爷?”芳音一下反应过来。虞子蓠缓缓答道:“大人说的是,乃是子蓠大伯父,伯父单讳一个镛字。”府尹:“果然是了。”芳音颇有些得意,以为马上就有轿子将她们送回府。
府尹府丞问完话也没别的表示就出了监牢,气得芳音小声骂了两句:“知道我家小姐身份还不放人!”
府丞见他问完话也以为他要放人了事,谁知他反而下命仔细看护。府丞颇为纳闷:“这……大人准备……”府尹捻了捻须:“纵她是亲王的女儿,这案子也要办下去,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她只是刑部侍郎的女儿。”府丞听了汗都出来,早听说新上任的这位府尹死脑筋,今日才知名不虚传。他是顺天府尹,正三品官阶,虞子蓠父亲是刑部侍郎,从二品官阶。人家官阶上就比你大,管刑狱更是你上司。现在关了他女儿,不知道就算了,知道还有意不放人?
府丞只当他是不知厉害,苦口劝道:“刑部是总理天下刑名之地,咱还是不跟虞侍郎过不去吧?况且这回犯的只是小事,又是个女子……”府丞言外之意,说白就是告诉府尹,刑部管的是天下刑名,谁也难保什么时候进去,何苦跟刑部二当家过不去。他以为这番话下来,府尹只要不是傻子就会将牢里那位小姐放出来。可这位府尹越听这话越没得商量,此人自读书起就将明朝海瑞当做楷模,立志要做第二个海青天。嘉靖四十五年,海瑞向嘉靖皇帝上了一封奏疏,奏疏中将嘉靖皇帝所犯之错不留情面指出,自己在家已将棺材备好。此事最让顺天府尹佩服,但当今皇帝没有嘉靖皇帝那些毛病,他只好寄希望于治理公务。上任顺天府尹两个月都没遇上什么能显示能力之事,正在惆怅之余,忽来了一个刑部侍郎女儿犯事,决不能草草了断。
打定主意将此事办到底,他让人去通知犯人家属。府丞见他真要办这件事,只道他是疯了,一面派人将此事告知虞镛。
虞铨比虞镛先知道消息,本来死气沉沉的虞府一下炸开锅。一家人半夜坐在厅堂上,虞铨脸色铁青,其余人皆不敢说话,独杜夫人在哭。过了许久,杜氏才胆敢第一个开口。她对虞铨说到:“现在再怪谁也没用,想个法子把孩子弄出来才是道理。”虞赫见母亲开口也才说:“妈说得对,监牢那样的地方小妹怎么能待。”高云霭也点了点头。舜英:“我爹就在顺天府做事,该帮得上忙。”“舜英说的不无道理,大哥好歹在里面做事,应该清楚些关节。”虞铨忽然大声一句:“私学天文,砍不了她的头!”满堂皆静。他就是刑部长官,律法条文,何处关节,他比谁都清楚。“私学天文,杖责一百,罚银十两,有什么至于哭哭啼啼!”杜氏一听“杖责一百”,当即害怕起来。虞赫知道父亲那是气话,别说一百棍,就是十棍,父亲也没舍得让他打够。
消停了一会,舜英的父亲来了。他一知道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正碰上虞铨这边局面僵硬。两兄弟见面粗略行了个礼就坐下来开谈正事。虞铨:“丫头不懂事犯了法还劳动兄长,实在愧对。”“自家兄弟何必说这话,当下是让孩子回家要紧。”虞铨点了点头:“这事本不至招来牢狱之灾,也不知是何人递的禀帖。罢了,这时说这也没用。不知府尹那边是何态度?”
“愚兄正要告诉此事。现任府尹刚到任两月,这位府尹大人与一般人不同,常以前朝海青天作则,恐怕不过堂不行。”虞镛一说,虞铨就明白了些,难怪来人明知是刑部侍郎家的小姐还不放回。“如此怎么办?”杜氏问。虞镛:“弟妹不必着急,蓠儿犯的事其实也算不上事,不知是什么人闲着无事才告的密,无非为了那十两银子赏钱。就是正经过堂审理,也就是杖责一百再罚银十两……”“杖责一百,子蓠怎么能受那种苦。”虞铨:“妇道人家就是眼底浅,妇人犯法可用收赎。谁个真打她!”话到此处,众人才放心下来,原来不过是多费点钱的事情。商量一会,计策定下。虞镛先到顺天府尹那看他能不能卖个人情把人直接放回来,如果不行再正经走章程。
商量好时,夜已两更,虞镛还得匆匆赶回住所。当天夜里,杜氏一点没睡,想着子蓠身处牢狱就心疼不已。翻身看到虞铨睡得正熟,暗自骂他没心没肺。其实虞铨也一宿没睡着。
话说子蓠芳音两人虽是在牢里过了一夜,府丞到底不敢怠慢,悄悄让人给她们送了两床干净被褥,天亮又收了回去。虞镛本人不善官场沟通,即使善于沟通此府尹也不吃这套。故而谈话未果,仍要过堂审理。因此案只涉及杖刑,可以在本衙门审理判案,只过了两天就升堂。听说顺天府尹要审刑部侍郎女儿,且刑部侍郎之女还犯的是从没听说过的明目,许多没事的都来凑热闹。府尹青天将所获物证拿出,本想细细审问一番,虞子蓠已将事情承认。弄得府尹青天大人甚是没趣,传人证即告密者郑孟时,郑孟又不知所踪。这一件案子起因虽稀里糊涂,但审理结果却十分清楚,杖责一百,罚银十两。因虞子蓠乃系女流,可以用收赎之例,即用钱赎罪,因此用钱抵罪。这条不稀奇,稀奇的是,府尹青天大人说另外十两银子是用来赏给举报人郑孟的。郑孟既然已经失踪,那么这十两银子也就可以不必交了。后一条一出来,多半人说此人是个傻子,少数人说此人是个真真正正清官。
事情至此,侍郎大人的女儿监狱待了,钱也罚了,该结束了吧?并非如此。府尹青天道,人可以领回去,但不能乱跑,要在家等钦天监的消息。这就让人不知所云了,既然牢也蹲了钱也罚了,钦天监还有什么事呢?原来,对于犯了私学天文的人还有一条规矩。如果私学天文没有成就,那便打完罚完就行;若是私学天文已成,那便要到钦天监充当天文生。不过此条一向是就男子而言,难道女子私学天文已成也要到钦天监充当天文生吗?府尹青天道他也不能决定,要看钦天监那边的决定。
虞铨领教了这位一根筋府尹的死板,区区这等小事也要闹成这样,要让他当了宰相,天下岂不是要乱套。这件事闹出去,“虞侍郎家有个学天文的小姐”也就在京城不胫而走。尤其终日在家闲着无事的妇女姑娘,听说这种消息,每日打发时间时就拿来当奇闻讲。
某大户人家。小姐正待出阁,母亲并几个老妈在给她绣鸳鸯枕头。老妈子嘴闲不住,才坐下一小会,已经把昨日今日知道的点小事都说完了。但妇女聚头岂有无话之理,还要寻些话题来说,说着说着又说到前几日轰动顺天府的侍郎千金案。按说虞子蓠犯的只是蝇头小事,因这些人从没听过,只知外间老爷子们讲说什么天学,觉得很是神秘。当下几个妇女老妈并姑娘又讲开这事,话头先从顺天府尹胡青天说起。“这真是咱们百姓幸事,这样的青天实在难找。”“正是!官大一阶压死人,虽说侍郎比府尹只大这么半阶,但总归是上头的。要换了别人,早八台轿子倒贴金钱把人送回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开堂审理。”一老妈自以为懂得颇多,面带得意地说起来。其余人听了都点头称是,又把胡青天大夸一番,话题才转向当事者子蓠。
“那天我拼了老命挤上去,可算瞧见那虞姑娘了!”那老妈子说到兴奋处将手里的活都停下来,“那姑奶奶真个画中出来的一般,模样身段,真真是个大美人儿……”话到此处,老妈子冲她家姑娘笑起来:“跟咱家姑娘一个样!”众人都笑起来,独姑娘不好意思。夫人纳闷地问:“外间老爷们都道虞姑娘学的是什么天学,到底什么是天学?怎么就犯法了?”这下众人都不知了,只有那自作聪明的老妈答话。“听说这天学是极难学的,天上哪颗星亮了暗了,他们就能知道咱地上要有什么事。还听说连洋人那套叫什么算术的书也要学的。”老妈子讲得一脸正经,众人听得一脸模糊,只道这虞姑娘是学了老爷们也学不得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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