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亮子没有回龙角村老家，打电话回去问候了亲人，寄了一些年货回去。亮子决定上广州找济世堂的陈掌门，之前去了好几趟，寻而不遇，这次趁假期再登门拜访。

济世堂是清中期诞生的佛山老字号，后迁至广州西关六榕寺旁的一条小街上，以治疗咳嗽、肿瘤、肝肾病中医秘方名扬四海，曾获朝廷嘉奖牌匾“神医再世”。

近现代随着西医的兴起逐步衰落，没有行医资格证，不时还会受到一些处罚，后辈逐步不愿从医，另寻他路。于今的掌门年事已高，医馆门庭冷落，经常大门紧闭。

亮子好不容易找到陈掌门的家，从中山六路一条横街进去，小街青石铺设，坑坑洼洼，两旁青砖红瓦的建筑，很有年代感，不少屋顶或是残垣断壁处，已经长满荒草，在微风中摇曳。

走到一家大门前，二层石阶，一对无首石狮，对开木门依稀可辨是红油漆漆过的，只是现在变成了斑驳的褐色，门顶长方形的平面，可以看出曾经挂过牌匾的痕迹，岁月悠悠，那块牌匾也不知去了哪里。

亮子轻扣门首铜环，马上一个小孩过来开门，十三四岁，锅盖头：“叔叔，新年好！你找谁？”

亮子来前做了功课，了解到陈掌门年近七十，妻子早逝，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了香港，儿子虽在广州，却没有住在一起，那这个小孩应该是他的孙子了。

“我找你爷爷，来给他拜年。”亮子说着，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小孩，这是广东的习俗，过年见着小孩要给红包。小孩开心的收下，朝屋里跑去。

“爷爷，有人来拜年了”

亮子走进去，穿过一小院子，进到客厅，陈掌门躺在一藤条椅上，膝上盖着毛毯，双目微闭，嘴里哼着粤剧，摇头晃脑。亮子不敢打扰，放下带来的玉冰烧酒和几盒茶叶，静静在一旁站着。

“爷爷，有人来了，别唱了。”孙子在旁边摇了摇陈掌门，才停了下来。

亮子立即说道：“陈老，新年好，打扰你了！”

陈掌门看了眼亮子，坐起来，也不说话，拿起案几上的水烟铜壶，点燃捻纸，咕隆咕隆抽了几口。这一刻，亮子真的有穿越时空的感觉，这水烟壶只在影视剧里看过，现在竟然还有人抽这个。

满头白发，胡须及胸，对襟布衣，脚穿布鞋，满屋老式家具，唯一现代的是屋顶的吊灯，和躺椅旁的风扇。要不是摸摸衣袋的手机和车钥匙，亮子感觉真像是回到了古代。

见陈掌门不出声，亮子又小心翼翼说道：“陈老，慕名而来，我有一个妹妹，小的时候高烧哑巴了，请你出手相救。”说着，亮子把一个大红包放在茶几上。

“这么多的医院，找我干什么？”陈掌门终于出声了，而且明知故问，看来这老人家性格还有些古怪。

“陈老，现在医院里医生哪能跟你的医术比呀，整天就是摆弄那几台设备，哪有我们祖宗留下的望闻问切厉害。”亮子弄不清楚对方的脾气，只能试探着给陈老戴戴高帽子，看是否受用。

“年轻人，难得你还不忘本，相信传统医学，坐吧，给我讲讲情况。”看来这高帽子还挺起作用，亮子把雪梅的病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

临了，亮子急迫的问道：“陈老，这哑巴还能治好吗？”

“年轻人，不要急！这么多年的病，岂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陈掌门又要抽烟，亮子赶紧双手递上烟壶，点燃捻纸。咕隆咕隆又是几口，才慢悠悠地说道：

“你这妹妹是音穴阻塞了，就像被人点了哑穴，一直没有通畅，自然就发不出声来。什么玩意，治疗退烧，一味求快，下药过猛，结果就是烧退了，身体其它地方堵了。”

“那这种情况，还有得治吗？”亮子想知道结果，迫切问道。

“你看你，又来了，人我都没有见着，因人而异！”

“是，是，陈老，我心急了，那你看接下来怎么配合？”

陈掌门站起来，亮子赶紧扶着，走到一个壁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个红绸包裹的陶罐，放到案几上。揭开盖子，伸手进去拿出几颗蜡封药丸，数了数一共9颗，用布袋装好，交给亮子。

“每颗药丸里有10小颗，每天一颗，清晨六点服下，服下半小时后，屋外练声半小时，练‘啊、嗦、咯、唱、鸣’五字，三个月后带来见我。”

陈掌门说罢，进房间取出一张黄色草纸，写下那发音的五个字，又说道：“一定记得早晨6时服下，最好晚上睡觉前，用姜水泡下脚。”

亮子接过纸张，和药丸好好装进兜里，心里欣喜万分，看来很有希望，民间偏方，专治疑难杂症，义哥所言非虚，真是谢天谢地。

陈掌门又坐回藤椅上，哼起粤剧来，见亮子还傻傻站着，“怎么还不走？要我送你吗？今天你小子运气好，不是我孙子在，大过年的谁理你！”

“陈老，是这样，你看，这些药丸，要多少钱？”亮子真诚地问道，手往包里伸，心想要是不够，再出去取款。

“趁我现在还高兴，滚吧！啰嗦！”陈掌门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亮子赶紧往门口走，回头看看这古怪的老人。这老字号经营的不咋样，看来是有原因的。可能城市里不一样，自己小的时候基本就没有去过医院，什么伤风感冒，父母上山里抓些草药，熬成汤水服下就好了。

对于中医药，亮子是非常相信的，只是城市里生活节奏太快，人们生病之后往往希望尽快好起来，中医标本兼治，但见效比较慢，西医见效快，以致中医馆生意日渐衰落，而且还不时遭受打击，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习这一千年医学瑰宝。

亮子兴奋莫名，不顾饥肠辘辘，立即开车回到前进村，找来一个小木盒，把药丸包好装进去，马不停蹄去附近邮局寄发。

东西寄出，马上打电话给强叔，“强叔，我在这边找到一位老中医，有治疗哑巴的秘方，药丸寄过来了，按上面我写的叫雪梅按时服用。”

“好的，亮子，寄过来的年货也收到了，谢谢你！”强叔应道，语气平淡。这么多年，雪梅无论中药还是西药，吃过不少，就是不见效果，难道强叔失去信心了？

其实，是亮子想错了，任何时候强叔也没有放弃治疗雪梅哑巴的希望。只是这一年来，雪梅行为有些怪异，准确说来是去年春节亮子来了两个女朋友后，一个人常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之前的笑容消失了。

而且，还表示要找对象，尽快把自己嫁出去。强叔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年轻人感情的事情又不便插手，更不好直接和亮子明说。

“强叔，这老中医是‘济世堂’老字号的传承人，医术非常了得的，你一定要叮嘱雪梅按时吃药练声，三个月后来这里检查进一步治疗，我感觉这次希望非常的大。”亮子很是兴奋，他不知道雪梅此时的心思，破罐子破摔，早点嫁出去，断了对亮子的念想。

无论是江荷还是袁倩倩，与他们的交往，亮子之所以提不起兴趣，是内心里装有雪梅。他怎么也抹不去孩提时代雪梅的身影，哪怕是强叔给她几个糖果，或是买一个包子，她都要跑到家里来与自己分享，亮子不好意思吃，她就扬起拳头，或是屁股一脚。每每想起，没有什么比这更温馨美好的了。

外出闯荡，一方面是改变命运，和雪梅将来在一起并治好她的病，也是最原始的动力。可是亮子并没有表达出来，在男女感情方面，实在是愚钝到家，以致后来屡屡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