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赵丞相不置是否，赵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她身边的老臣子，这个她的四叔，比谁都更了解，他看了她一眼，这才道：“娘娘，皇上这般做，其实无可厚非，真的，真的无可厚非，您毕竟是他的……他的亲生母亲，您好好想想，想想往昔，想想以前，皇上一直以来所做的，不过是想让娘娘回头看他一眼罢了。”

赵太后顿住，“你的意思，他根本没打算杀哀家？根本没想过杀哀家？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杀哀家？”

赵丞相沉默。

沉默，代表默认。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皇上因为自己父皇的事恨上了赵太后，但赵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要手刃亲生母亲，杀死亲生母亲，皇上根本就做不到，就算再恨，皇上也做不到，不然怎会跟赵太后拖延了那么久？

“原来，原来他可以一劳永逸，却没有的原因，竟是这个，哀家真是忽略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是这个道理，赵太后这个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当局者迷了，或者应该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就像儿时对待他一样，他跑来告诉她，他学会了新诗词或新武功等等，她每次都是淡淡的瞥一眼，敷衍一般的对他说：“很好，不错，努力。”

然后，没然后了，每次说完，她便会离开。

这个时候，细细一想，她才意识到，他跑来时，他眼底深处所藏的光芒叫做——期盼。

这个时候，细细一想，她才意识到，她离开时，他眼底深处所暗的光芒叫做——失望。

“娘娘，皇上儿时，在皇上还是小太子的时候，老臣和皇上其实有过一次小交集，老臣曾经无意遇到过皇上，老臣见皇上坐在凳子上发呆，老臣便随口笑问了皇上一句：‘在想什么？’。皇上却说：‘我在想，母后为什么不喜欢我’。随后皇上拉着老臣的衣袖问老臣，皇上问老臣：‘四舅爷，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母后才不喜欢我？如果我做好了，做到最好，母后是不是就能喜欢我？不会再对我不理不睬？’”

说起这个，赵丞相多少有些感慨。

那时，皇上还在喊他四舅爷。

那时，面对小小的皇上的询问，他只能选择沉默。

那时，皇上四岁半。

现在……

赵丞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全场却是因为他的一席话而寂静了，甚至是陈嬷嬷也想起了不少往事，赵丞相曾经跟皇上有过一次交集，她又何尝不是？她跟皇上的交集相对来说更多，只不过当时她也如赵丞相一样，面对很多问题，只能选择沉默。

这些往事，她们似乎都忘却了呢，不知何时已经忘却。

“娘娘……”忽然很想，很想就此作罢，其实，她们两母子没必要相斗下去的不是么？只要赵太后待皇上好一点，她想，皇上应该会心软的，不过她话还没出口，便被赵太后给喝了回去，“如果是罢休的话，就不必说了，哀家和他没有回旋余地，不管这次相斗的结果如何，最后的最后，不是他帝曜死，就是哀家亡，嬷嬷，你应该明白。”

明白。

她当然明白。

她怎会不明白？

只是……

叹了口气，陈嬷嬷终究还是在赵太后的历目之下，少见的厉目之下，欲言又止。

另一边，凤倾颜正在返宫的路上，路上遇到一些散步的嫔妃，在她们行礼后，要走时，又叫住了她们，那些嫔妃听声，连忙过来再度给她行礼，“不知贵妃娘娘有何事？”语调多少有些颤抖，甚至额头都出现了些许汗珠。

“干吗？我是老虎吗？会吃了你们吗？干吗这么怕？我只不过想问问你们近段时间宫中可否安宁罢了。”

老虎？

老虎也没你可怕啊，二话没讲，直接放皇后杀了一干嫔妃，事件的后果，还是皇后在承当在处理，还找了一个特别好的理由，让人无话可说，我们能不怕吗？万一惹你不愉快，谁知道你会不会宰了我们，然后再让皇后找个理由，让我们死后也得遗臭万年，无法落好。

不断腹诽着，但听到凤倾颜这般说，心下也安了一些，回道：“回娘娘，近段时间宫中一切安好，大家亦皆是格外安分。”

或者应该说，不敢不安分。

不安分的下场，很糟糕。

凤倾颜听她这般说，则是满意了，迈步继续往宫中走去，只不过她没走多远，便碰到了一个非常非常不想见的人。

一身华衣，一副凡貌，胸前挂着亮晃晃的金元宝，步态之间尽显悠然，除去沈元宝，没别人了。

冤家路窄。

嘴角勾一抹碜人的笑，她走上了前，“你还没死，真是奇迹。”

听凤倾颜提起这个，沈元宝脸色就不太好了，当时，若说她沈元宝是清楚帝曜会动用巫法救她，才那般，她便是纯粹的想弄死了，下手那是半点没留情的。

而那，简直是耻辱。

特大的耻辱。

“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可不一定哦，有一就有二，天下事谁能料净？不过没关系，我到时候肯定给你办葬礼，再给你选个上好的墓地。”扫视着沈元宝，凤倾颜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些，灿烂得碜人。

这绝逼是赤果果的膈应，也是沈元宝首次见识到凤倾颜的毒嘴，银牙微微磨了磨，她转身就走，不过很快又停了下来，回头，对眼前的女子露出一抹清笑，“其实，元宝还是挺喜欢贵妃娘娘的。”

真的挺喜欢，喜欢得都快想掐死她了。

“所以呢，元宝的苦肉计既然成功了，贵妃娘娘是不是应该履行承诺，把帐给付了？”

“没钱。”听沈元宝说起帐的问题，凤倾颜当下蹦出两字，正色道：“沈元宝，你别以为你的苦肉计成功了，你的苦肉计就是个屁，要不是我努力，他根本不可能消气，你自己去查查就能清楚的知道，最后结果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行吧，贵妃娘娘若不想给，元宝也没法强逼，这事就算了，就当元宝办事不利，不过元宝听到一些消息，据说，皇上跟自己身边的林太师有了些小不和谐，所以林太师就有点，嗯，怎么说呢

，元宝还是不说好了，毕竟皇上和福公公什么的似乎都不太想贵妃娘娘过于操心这些事，所以才从来不告诉贵妃娘娘太多，元宝想，元宝还是不碎嘴了。”

兀自说完，沈元宝这次终于悠悠的离开了，唯留下的是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她还能不明白的她意思吗？

她不就是觉得她赖了她账，想以此算回来吗？

她不就是想让她上门询问，然后跟她狮子大开口吗？

她绝不会中她计。

不过对于林太师的事……

眉头轻轻皱起，她真没想到林太师会跟她家曜曜有摩擦，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怎么会这样？

返回兴乐宫，她吩咐了丹秋去查此事，丹秋果然也不愧是赵太后身边的第一消息人，以前就负责宫中各方消息的她，渠道自然很多，很快便查到了不少。

如沈元宝所言，林太师和她家曜曜确实有些不太和谐，或者应该说，她家曜曜不知道为何不太信任林太师了，朝堂上，明里暗里，许多事件都不再让林太师办不说，还隐隐的有排挤之味。

林太师则是整天脸色都不算多好，虽然没有明确的行动，仍旧是属于帝曜阵营的人，但暗中已隐隐的有朝赵太后靠拢的趋势，完全是被逼的，可谓是逼得无可奈何。

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究竟是搞什么，没人知道，也不好揣度。

“嘿，我说你，干吗这么怕他？连问个问题不敢问？”院落中，容华跟着凤倾颜一起躺在老爷椅上，吹秋风，晒秋阳。

“谁怕了？我是在乎好不好？你怎么比我家汤圆还没眼里劲？再说，他不告诉我是为我好好吗？再再说，他刚消气，又去惹他，那不是找虐吗？我才没那么傻呢！再再再说，他那么精，这样做，肯定有计较，我根本就不用担心。”

“得了吧你，你敢说你不想知道？你敢说你没有半点好奇心？你肯定想知道他们在唱哪出。”

“想知道也不问，好奇也不问，好奇会害死汤圆的。”

汤圆……

某猫低目望自己脚掌，它和凤姑娘是一刻钟前相遇的，那时，它正用自己的爪子按着一只老鼠的尾巴，想把它给结果掉，结果，还没结果掉，便被凤姑娘给撞见，就是这么一声汤圆，让它停顿了下，于是老鼠跑掉了，于是它被凤倾颜逮到机会给抱住了。

“哎，容华，你看我家汤圆，好像有点有气无力的啊！莫不是生病了？”无意一瞥，瞥见被自己抱得牢牢的某猫，软软的耷拉着脑袋，如同要挂了似的，她心顿时一纠，喊了容华一声，低眸便问它：“你怎么了你？刚刚不好好的吗？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吃脏老鼠了你？”

老鼠……

它明明只是想把那只给弄死。

它耷拉着脑袋。

凤倾颜见此，心更发紧了，再顾不得什么，连忙一个起身在容华远目的视线中，奔去了御医院。

御医院……

御医们……

他们可是御医，不是兽医啊啊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