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目睹着陈暮星此时的无助，又怎么舍得让他的女儿再经历这种委屈难过。

“暮暮……”

他想让陈暮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在之后的成长岁月里能在父母的陪伴和关爱下长大，而不是像他们两人一样，亲情匮乏的一生。

但是，到底没有真的提出来。

因为知道，自己会得到陈允舟夫妇一样的答案。

“我开始以为他们讨厌我只是因为我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女，是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元凶。所以她对我所有的不好我都可以理解可以忍受。”

陈暮星趴在他怀里喃喃出声。

“可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就再也忍受不了一点她对我的苛刻，我那时候想报复她，天真的以为她知道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后，会像对陈晞一样，为了我可以去做一切，可是……”

陈暮星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自嘲的呵呵直笑。

沈清砚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陈暮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听她诉说这些，她只是需要给这份积压已久的情绪一个宣泄口。

所以，他只是抬起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

“可是她连承认我的身份都不肯。她守着这个真相，守着陈晞，即便我死了都不愿意为我摘下私生女这个名号……”

“一面说着为了我身体一蹶不振，一面又拖着病躯来到我的身边，告诉我陈晞和她感情如何如何亲厚，宁愿散尽家财，也要保下她一条命。”

“即便她明知那个人要杀她，即便我和繁星为了救她变成这副模样，她依然，选择了她……”

这次的事件最让她难过的，归根到底还是这里——是她为了救江霁月将繁星一个人扔下、为了救江霁月被陈晞打破了头、为了救江霁月让繁星大受刺激病情加重。甚至说出了妈咪的妈咪。

但是在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之后，在亲生女儿和养大的女儿、救命者与谋杀者之间，江霁月还是选择了后者。

即便对她本就不抱有什么希望，但今天这一场闹剧下来，她还是需要疏解一下心里汹涌而至的难过。

她声音闷闷的说：“他们可真知道，该怎么搅坏一个人的心情。”

不然，她现在应该躺在她女儿的身旁，为她女儿的康复而满心快乐着，而不是站在这里，抵在即将被她赶走的人胸前，吸取着些微的能量。

“不会再有下次了。”沈清砚摸着她的头发说，“这次是我做的不够好，忽略了家里，但不会再有下次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我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你有清月阿姨，她才是你的妈妈，心中只有你和繁星的妈妈。如果……”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如果我的妈妈还在的话，她一定也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温柔的女人，她非常喜欢小孩子，特别是像繁星这样的女孩。她如果还在的话……”

她如果还在的话，他们应该不至如此……

“一定会是你喜欢的妈妈。”

他眼神虚无的看向前方，只是如此说道。

两人静默无语片刻，陈暮星从他怀中退出，神情略带疏离的说：“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抬脚朝着楼上走去。

独留沈清砚看着空空的怀抱，感受她留在怀中的温度和馨香点点消散无踪，想着这大概会是自己最后一次与她如此亲近。

陈暮星回到楼上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发现小繁星已经睡着了，而江清月就坐在床前，握着她的小手默默的流泪，连陈暮星进来都没注意到。

“妈。”

陈暮星轻轻喊了她一声。

“诶。”

江清月下意识的去回答，扭头看到她进来才赶紧抬手擦掉眼泪。

“走了？”

她问。

“嗯。”陈暮星走到床前看了看沉睡中的女儿，“什么时候睡着的？”

“没一会儿。开始不愿意睡想等你回来，但是今天好像玩得太累了，就坚持不住睡过去了。”

她问陈暮星：“什么时候好的？怎么突然就好了？”

“她睡之前和你说话了吗？”

陈暮星反问她。

“说了，亲亲抱抱的也完全不排斥，感觉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那应该是真的好了。”陈暮星坐下对江清月解释说，“今天带她去了游乐园，她很开心的样子，还和里面的工作人员一起跳舞，不排斥他们的接触。但是其实一直到回来，都没有说几句话，刚刚她会喊你，我其实也是挺意外的。”

“现在看样子是好转了不少，等明天去医生那里确认一下就知道了。”

“我明天和你一块去。”江清月说着起身，“今天一定很累了，赶紧休息吧。”

“嗯，妈你也早点休息。我和医生约一下，明天吃过早饭就去。”

“好。”

江清月脚步踟蹰的挪到门口，在打开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说：“暮星，我不是有意带他们过来的。”

这种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摆明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

陈暮星表情恬静的看着她，似乎真的没有一点对她的怀疑和埋怨。

“我和你一样，绝不会原谅一个伤害我女儿我孙女和我姐姐的人。”江清月看着她说，“宝贝，坚持自己的坚持，没必要事事都要为他人考虑受他人绑架。”

陈暮星过去与她拥抱，声音哽咽的说：“我知道了妈妈，谢谢你。”

她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因为考虑她处在中间的尴尬地位而去做什么妥协。

“这个身份唯一让我开心的地方，就是让我与您有了血缘上的亲密。”

她由衷地说。

一晚上，屋内四个人，两个彻夜未眠。

一个是沈清砚，在房内准备了一夜的东西。

一个是江清月，回到屋内就接收到陈允舟的消息，从她与聂闻宣和陈氏的深度合作，到江霁月的身体健康和陈晞怎么也是她看着长大说过要当女儿养的，来央求甚至是逼迫她去劝说陈暮星放了陈晞。

陈暮星倒是因为宣泄了自己挤压已久的情绪，抱着大病初愈的女儿，睡得还算不错。

因为惦记着要给繁星复诊，所以六点多一点就醒来了，想着下去给女儿准备点她爱吃的吃食，没想到下楼就看到了沈清砚做在客厅的沙发上。

如果不是换了衣服，陈暮星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这里坐了一整个晚上。

“怎么醒这么早？”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沈清砚收起桌上的东西，神情极其自然的回头问她。

自然的仿佛他们本就如此。

自然的甚至让陈暮星有一瞬间的恍惚。

恍惚觉得他们本来就是普通的丈夫早起上班挣钱，妻子起床照顾孩子的一家三口。

“给繁星做点她爱吃的。”

陈暮星说。

沈清砚起身接了杯温水放到她手里，说：“会有人准备好送过来的，你不用起这么早的。”

“我想自己做给她吃。”

她已经开始拒绝他对她们生活的侵蚀。

“那你需要什么食材？我让人买来。”沈清砚顺从的问。

“不用了，厨房都有。”

“我帮你？”

他又问。

陈暮星摇了摇头，“不用。”

“……好。”

沈清砚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转而问：“繁星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陈暮星口吻淡淡的回答。

“我给医生打了电话，他说你已经和他约好了今天上午去复诊？”

“嗯。”

沈清砚这次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们去了，公司有点突发状况，我必须过去现场。”

“嗯，我和妈妈一起带她去。”

“我会让小刘留下来带你们过去。”

“好。”

“一路小心，有什么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

“嗯。”

沈清砚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前换好鞋子，在走出大门的那刻又扭过头问了一句：“我今晚……还可以回来吗？”

陈暮星眼神微动，嘴巴嗫嚅了两下，才说：“不要回来了。”

沈清砚眼中的希冀慢慢消散，“好。”

“有关陈晞的处理进展，还有司瞳如果有新发现，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而你……随时随地随事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随叫随到。”

“嗯。”

陈暮星点头接受他的好意。

根本没想到几天后等真的打去求助电话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