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扇
作者:吃胖 | 分类:言情 | 字数:19.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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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李慈煊清醒过来, 想起来的就是醉倒前最后问的一句话。他忙起身,腿发软,喊:“承乾宫, 去承乾宫。”
承乾宫中一众人见皇帝驾到, 跪倒。
李慈煊见承乾宫与往常一般无二, 稍放心, 抬眼望见明间的门仍紧闭, 心中咯噔一下。他历来知道霍云山有早起的习惯,但仍心存侥幸,她到底有了身子, 昨日情绪起伏大,累着了睡久些也正常。
他一步步往前走, 临到门口, 宫女说:“陛下, 娘娘还未叫起。”
李慈煊自己伸出手,碰到门上的红漆, 手上又不敢使力了。他抬头往上看了看,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看什么,趁这时候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
透出一股陌生的香味。
李慈煊往里走,床上的帐子打下来, 看不清床里的情形。他紧紧盯着床头的位置, 伸手撩开帐子, 一个人面朝里躺着, 青丝散乱。
李慈煊暗松一口气, 转身的瞬间瞥见床上人隐约有些不一样,他搭住她的肩头往外一扳----果然不是霍云山。
虽然早已料到过会有这样的局面, 但成了真还是让李慈煊难以接受。他猛转身,指着正准备进来的顺宝,说:“你,去传旨,关宫门,封锁京城九门。”顺宝退到门外,领旨去办。
李慈煊几步冲到门口,又退回床边,踏板下露出一角信,他弯腰拾起,展开一看,是封信。
李慈煊看着看着,捧信的手开始发抖,信上只有一句话:我在怀来等你来。下面是李慈晏的签章。李慈煊心如钝刀割肉,自己苦这么久,竟还是抵不过他一句话。
皇帝忽然勃然大怒,颁下圣旨:“福王府中人等一律不放过,按谋逆罪论处。让安近思严把居庸关,通知怀来,全城搜捕。”他手中薄薄的信纸已被攥破,李慈煊咬牙切齿地说:“再有,通缉谢玉山。”说罢把手中信摔到常遇跟前,甩手把腕子上的一串佛珠甩了下来,声响略大惊得常遇一跳。常遇原本想说贵妃身怀龙嗣,劝皇帝秘密寻找。抬头见皇帝盛怒之下,不敢出言,听圣上说完,等了会儿,慢慢退出,出门转身时,听身后李慈煊又低低说道:“勿要伤她。”
常遇松口气,转身接旨。
李慈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从豁起的帐子一角看见仍躺着的人,是承乾宫里的大宫女,他常见到,此时还睡得不省人事,显然被人动了手脚。阳光从窗子斜射进来,给整个屋子罩上一层朦胧的虚幻感。
李慈煊因怒气染红的脸慢慢白回去,端端正正坐在床边,面色沉静,目光满屋子扫过,好像霍云山会藏在花盆后,或是房梁上一样,好一会儿,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找她,还在不舍,对自己是真恨。
他对外面说:“宣皇后。”
门外的太监得令小跑去坤宁宫、
李慈煊坐在床边,一直未动,等到皇后凤驾。
贺英兰从容不迫地走到李慈煊跟前,行礼。
李慈煊抬眼看她竟然气定神闲,豪不慌乱,阴沉地看定她。
皇后被盯着看了会儿,要笑不笑地问:“皇帝把我宣到贵妃这儿,不知做什么?贵妃还未起,别打搅了她好梦。”
李慈煊问:“你有李慈晏的印章?”
贺英兰答道:“没有。”
“那你给霍云山的信是怎么回事?你昨日告诉朕,是假的。”
“是假的。”贺英兰说:“不信陛下可以让贵妃拿出来,找人验一验即可辨出真假。”
李慈煊咬牙哼了一声,用手朝地上一指。
贺英兰低头一看,褶皱的信纸上那行小字落入眼中。她抿嘴无言。
床上有了响动,滚出一个宫女,摔在地上,抬眼看见帝后,吓得魂飞魄散:“陛下、皇后恕罪,奴婢也不知怎么就睡到贵妃床上了。昨日我值夜,我还记得进来时,贵妃在床上,我给她掖了被子。不知怎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床上......”
贺英兰长眉一挑,转头看向李慈煊。李慈煊也正冷冷地看着她。
李慈煊问:“要我查出来,还是你自己说?你好歹是我的皇后,我给你留些脸面。”
贺英兰不语。
“不要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李慈煊脸色阴沉。
贺英兰好整以暇,反问道:“陛下要拿我怎么样?是废后,还是打入冷宫,要是都难消您心头之恨,那就赐死?”她正色道:“陛下,你是帝王,因为一个人如此失态,让天下人如何看?你千辛万苦一步步走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为了什么?她若是爱你,没什么可说的。可她不爱你,你也未必爱她,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是执念,执着的是自己的感受,已经不是对方,不是双方的感情了。陛下,您弄错了。”
李慈煊此时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话,勃然大怒,红着眼眶,跳起身,捏住贺英兰的脖子,说:“她在哪儿?”
贺英兰毫不畏惧,说:“李慈晏愿意为了霍云山去死,霍云山对李慈晏不离不弃。他们的感情是他们的感情,与旁人没有半分干系。再羡慕,再想要,命中没有就没有,强求不来。”
李慈煊被一语戳中痛处,手上用劲,贺英兰抬脚踩在李慈煊脚背上,趁李慈煊因痛松手,揪住他的衣襟,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李慈煊放倒在地。
旁边的宫女惊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贺英兰拍拍手,说:“我怀孕了,皇帝陛下,是你的嫡长子。”
这一摔,李慈煊后背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整个胸腔一震,然后着地的地方疼起来,因为身体的痛,如梦般的虚幻感被摔没了。他再睁开眼,眼前是明明白白的现实。李慈煊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自己坐起来,他扭头看向贺英兰,说:“出去。”
贺英兰转身。
“不是你。你,滚。”李慈煊对宫女说,宫女连滚带爬出了明间。
常遇在门口说:“陛下,圣旨已经传到。”
“把承乾宫所有宫女太监全部关押,不得放走一个。”李慈煊吩咐完,常遇便去了。
只剩下了帝后二人,一立一坐。
李慈煊没了先前的怒气和焦躁,问贺英兰:“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就算她生了孩子,也是庶出,越不过你去。得罪了我,就算是嫡长子,你也捞不着好。”
“我不想看你陷下去。”贺英兰见他平静下来,也放缓了口气,说:“感情这回事,说是上天注定,真是,不信都不成。不是你的,怎么也不是你的。你为她做的越多,越丢不开手,越痛苦。我是皇后,不光只做这后宫的管家,看到皇帝朝着岔路上走,我得拉一把,就算我捞不着好,也得拉,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是皇后,皇帝是我的丈夫。丈夫好,这个家才撑得起,天下才坐得稳。”
李慈煊沉默片刻,说:“但是她怀着我的孩子,你让她一个有身孕的女人流落宫外,若是被人知晓,后果......”他的话戛然而止,倏然望向贺英兰,问:“你......”
“她活着。我不会害她。”贺英兰说。
李慈煊见贺英兰神情决绝,心知问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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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望向书桌,妆台,雕花大床,一件一件望过去,他记起霍云山坐在妆台前怎么也插不进那根白玉簪,记起霍云山立在书桌旁望着窗外的丁香发呆,还记起霍云山坐在床边,垂首一手抹床沿,都是她一个人,寂寞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李慈煊泪水哗啦啦流下来,他抱住头,右边脑袋上一根筋一抽一抽地疼,带的整个脑袋都疼起来,像要裂开。他蜷缩着倒在在地上,心每跳一下,蓬勃而起敲在胸腔上,就疼一下,一下又一下,李慈煊从未感到自己这样脆弱,原来自己也是血肉之躯,只是肉体凡胎,在天命之下,毫无挣扎反抗之力。
或许,上天给了他帝王之位,必然要拿走一些,比如亲情、友情和爱情;帝王本就是孤家寡人,冷酷无情。
他疼得泫然欲泣,口中问道:“谢玉山,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