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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扇

作者:吃胖 | 分类:言情 | 字数:19.5万

38.第 38 章

书名:白玉扇 作者:吃胖 字数:4068 更新时间:2024-09-14 15:59:40

从居庸关快马入京一日可到。

霍云山被送入废王所居民宅时, 废王咬死了不肯让大夫近身,只有亲信草草包扎止血,听闻霍云山赶到, 李慈煊眯缝着眼睛, 长舒一口气说:“你来了。”说罢放心地昏迷过去。

霍云山原本心中万般思绪, 听他一言, 顿时哑然, 闭目冥思片刻,再睁开眼为李慈煊治伤。

战事仍在继续,饶是霍云山医术高超, 也架不住李慈煊日日上城头督战。

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

霍云山见他如此大义, 为国为民不要命的架势, 心中敬佩, 索性背着药箱子,尾随其后, 随时待命。

李慈煊见她本就娇小,又背个硕大的药箱,抢过药箱,问:“战场残酷,刀剑无眼, 你个女儿家, 还是少来为妙, 我下了城头必定第一个去找你。”

霍云山哪能让个伤员背箱子, 扭身拦住, 说:“殿下为国作战,保护百姓免遭铁蹄□□之苦, 受了伤还不忘战事,不光我,大家都感动得很,也激励得很。我力气小,帮不上什么大忙,背个药箱子算得了什么。您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我不妨碍您。退敌要紧。”

李慈煊听霍云山说得不成章法,但她的意思他明白了,会心一笑。

霍云山看见春日阳光中,一身戎装的李慈煊竟然露出这样清澈干净的笑容,恍然错以为遇上了个不谙世事的纯良贵公子。不过也就一错眼,转瞬,李慈煊就已凝神蹙眉深思。

他可真爱蹙眉。

霍云山转而想到李慈晏。不知他此刻是否也在城头,对着突厥大军蹙眉。

在她的心里,是希望李慈煊得胜的。家国大事前,其他一切都放在退敌之后。再者,李慈煊若退敌,那便是大功一件,想来日后在朝中也有说话的余地,救救李慈晏说不好就得靠他。她跟在李慈煊身边蹭几分情谊,今后都好说话,再回过来说,李慈煊还是她妹夫,关系越多,后面越好开口。

她这样想,抬眼正看见李慈煊在翻看军报,一只手悄悄撑在伤处,赶紧跑过去狗腿帮他换药。

忙活完,霍云山抬头看见柔奴带着个小丫头婀娜而来,她忍不住就去看柔奴的肚子。

柔奴也看见了,叹了口气,转个表情去迎李慈煊。

霍云山明白了,赶紧给柔奴腾地方。

李慈煊看见柔奴略诧异,问:“你如何来了?”

“殿下为国杀敌,我一个小女子出不了什么力,白白挂心,想着能到殿下跟前搭把手端茶倒水,伺候好了殿下也算尽了自己绵薄之力。”柔奴真带来了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柔奴错眼看见李慈煊身边换下来的带血纱布,轻呼一声,走到李慈煊身边,掀起他的衣裳一看,顿时泪眼婆娑,说:“殿下,您受伤了?”

李慈煊以为柔奴又要哭又要咋呼。

不料柔奴却眼含关切地轻声问:“疼吗?”

李慈煊一愣,笑道:“不疼了,好多了。”

柔奴默默伺候李慈晏吃了饭菜,提着食盒出来,撞见几个兵将。其中一个认出柔奴,说:“咦,这不是柔奴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来会哪个情郎,还是哪几个情郎啊?”

柔奴惊惶,她朝李慈煊看了一眼,目光闪烁可怜。

李慈煊拦住霍云山,自起身走到柔奴身边,抓住她的手,说:“这里风大,你莫要来回奔波了,等这里战事一歇,我便回去,你在家中等我便是。”说罢,与柔奴比肩而立,问方才说话那人:“你也认得朝云吗?”

这人看李慈煊这幅样子,哪里还敢说认识,只得说:“认错了,认错了。”

李慈煊便将柔奴亲自送进轿子,柔奴泪眼望着他,等轿帘落下,再也忍不住,咬着帕子落泪。

却听李慈煊隔着轿帘说:“我不在乎这个,你宽心。”

柔奴更加难以自持,泣不成声。

霍云山在一边看着,为柔奴伤心,她走到李慈煊身边,轻声说了一句:“多谢你。”

“谢什么?我既选了她,她的荣辱便是我的荣辱。我自不会让她吃亏。”李慈煊忽而一笑,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连一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霍云山听这话,愣了一愣。她想到了赦拓。有时候回想某些事,挺残酷的,那是撕开一层皮,□□裸地露出鲜血淋漓。可能他们俩就算一路走来,在赦拓那里还算不得家,他还未成家,所以只用选国选天下。

陆谦久未露面,这一来霍云山几乎没认出来,这才多久,丰神俊朗的陆指挥使大人神情憔悴,面目被胡茬模糊,他眼睛通红,不知熬了几夜。

李慈煊见他这样,赶紧扶他坐下。

陆谦一张口,口气很不好,他说:“圣上那里憋着坏,殿下要小心。”

“我知道,翁家只是其中一个。”李慈煊说。

霍云山趁机去舀了一碗肉汤,给陆谦端来。

陆谦见是她,等她出去才说:“福王那里也有动作。贺桂还没消息么?若突厥再不退兵,京城守备快坚持不了多久了。还有景王今日被圣上放出来了。”说着手中一个蜡丸塞进李慈煊手中。

“景王不足为虑。”李慈煊飞快地说:“最多两日,就见分晓。你届时见机行事,此事险恶,你尽力保全自己为上。”

陆谦握住李慈煊的手,说:“有殿下这句话就够了。”说罢一口将肉汤喝完,骑马又去了。

李慈煊在夜色中遥望西北,两天时间,他一定要再撑两天。

有骚动从西边传来。

“殿下,突厥人进了西直门。”传令兵狼狈跪在李慈煊脚下。

李慈煊感觉自己的血都涌到看头顶,脑中嗡地一声,他问:“多少人?”

“大约一万人马。”

“西直门有守将一万八千人,怎会被一万人攻破?”李慈煊边问,边拽起传令兵,朝军队驻扎处跑去。

“不知道,没听到攻城,人就进来了。”传令兵跟着跑得气喘吁吁。

李慈煊率兵赶到西直门支援,只摸到了突厥军队的尾巴,大军已然入城。

李慈煊站在城头,看着向城内遥去的突厥骑兵,心凉了,他令人紧闭城门,又令众将入城追击。

他在城头望见,黑暗中惊叫声惨叫声渐起,有火光燃起,他从未觉得这座熟悉的城池这样恐怖,仿佛黑暗中有什么莫测的怪兽,挣脱了兽笼,掉进满是食物的天堂中。

冷冽的夜风呼啸而过,李慈煊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刀,慢慢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有看见此景的将领勒马回奔。

意外的,李慈煊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不意外,仿佛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了结。他凄然一笑,原来在他内心深处,已有求死的念头,只是竟未察觉,这么多年,究竟是被什么掩盖过去,让自己还有力气去想去争去抢夺。

其实只要这么一下,就一切都解脱了,所有的痛苦爱恋,所有的恩怨情仇,有所的屈辱和荣耀,就都没有了。李慈煊忽然觉得很累,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觉得真轻快,真轻松。

只要这么一下,仿佛受到蛊惑,他慢慢闭上眼。

霍云山离他最近,趁他闭眼,扑过去,夺下他的长刀,说:“你傻啊!活着才有一切!你做的已经够了,比那些躲在后面什么都不干的人强多了。他们才该死,等他们死完了,才轮到得到你。”

李慈煊颓然冷笑,他知道霍云山根本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以为的是那么浅薄可笑,她眼中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西直门紧靠西北,是守备重点,怎会被一万突厥骑兵悄无声息攻入?

他一把夺过长刀,刚要动作,被霍云山一推,往前扑倒。

一块残破的盾牌扫过他们方才站的地方,不远处弹坑犹新。

李慈煊抬头一看,明白过来,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想要他的命,他不禁又惊又怒又悲。

“你看,你要是死了,正如了这些小人的意。”霍云山懒得再废话,趁他走神,跳到他身上,按住他把他双手反剪,抽了腰带捆住,又把腰带另一端系再自己胳膊上,说:“你要是不走,就是连累我。”说罢朝城中窜去,李慈煊挣脱不开只得随她而去。

两人刚刚走下城头,却听城外轰鸣。

李慈煊站住脚,霍云山被拉得往回:“你怎么?”

“你听!”李慈煊朝城外望去,说:“这是军队,骑兵、步兵,新的军队。”

霍云山与他返回,扒在城头,望见一面“贺”字大旗,在一片火光中若隐若现。

李慈煊眼中含泪,声音在发抖,说:“快解开,京城有救了。”

霍云山也看出下面并非敌军,赶紧去解,无奈方才打了死结,用脚边残刀割开腰带,李慈煊心急如焚,没等她解散腰带,就冲下城去,霍云山看着刀刃上的新血,望着李慈煊狂奔的背影,不禁展眉大舒一口气。

贺桂昂首望见城头的李慈煊,心中一阵波动。他原计划从德胜门入城,却在途中遭遇突厥主力,转而向西直门靠拢。正踌躇如何骗开城门,已然望见李慈煊立在城头。

这便是天命所归吧。

军队在城外慢慢集结,待星光漫天。

李慈煊重又点将守门,与贺桂筹谋落定,亲自打开城门,贺军众将手举火把,得令入城。

霎时间,火把如黑夜中的萤火散入京城角落。

突厥人进入京师繁华地,早已被胜利冲昏头脑,烧杀抢掠,难以约束。还有部分迷失在迷宫般的城市中。突厥骑兵在巷战中没有优势,反而被分割成分散的力量,被个个击破。

贺军在黑夜中如沉默的鸱鸮,冷静肃杀朝皇宫逼近,对京城地形烂熟于心的京城兵将被安排在最前列,从四面八方,对聚集在皇宫周围的突厥贼人成包围之势。

等贺桂以最慢的速度走来,看着突厥大军嚣张狂妄却仍未攻破皇宫大门,不禁想这恐怕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有勇敢忠义的京官带领家仆汇集到皇宫周围勤王。

众目睽睽。

贺桂对李慈煊说:“殿下,我贺桂的身家性命就全在您身上了。”

李慈煊自然明白,他说:“我与贺将军共生死。”

贺桂下令:“列阵,杀敌!”

久经沙场的贺家军,将心中憋闷的怒火和仇恨从胸中吼出,在帝国最核心的皇城脚下亮出自己锋利的长刀,让久在京城的人们震惊于他们的剽悍、冷静和勇敢。

正是黎明破晓。

贺桂骑马立在一片残迹中,望见废王李慈煊年轻的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

城内战况初定,就有京城官员得到消息,赶来皇宫以表忠心,比朔望朝会人数只多不少,许多芝麻绿豆大的小吏都卓有眼光跑来露面。

李慈煊坐在马上,望着皇城,英气勃发。

忽然,一直暗箭从重叠楼阁中射出,废王中箭仰面摔下马。

“殿下!”贺桂血都凉了,滚下马,奔到废王身边,箭镞正插在废王护心甲上,李慈煊被冲击的力度击得张口无声,一口气憋在胸间,不能呼吸,他的脸涨得通红,索性屏住呼吸,用尽力气长啸一声,才慢慢恢复脸色。贺桂大松一口气。

“突厥人,入宫了。”李慈煊指着箭射来的方向,正是大内。

贺桂心领神会,勃然立起,说:“突厥贼人已攻入皇城,众将列阵,攻城勤王!”

正此时,宫门缓缓打开。

在内侍和锦衣卫的簇拥中,今上步履坚定,从容而出,景王紧跟其后。

李慈煊冷笑一声,他这位叔叔倒还是有几分胆色。

众人见圣上驾到,纷纷跪倒。

站着的李慈煊、贺桂诸人跟广场上的华表一样醒目。

皇帝的目光却越过李慈煊和贺桂,朝他们身后望去,那里还有一个人站着。

“大哥,你回来了。”皇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