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扇
作者:吃胖 | 分类:言情 | 字数:19.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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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大军连夜启程。
黑夜中, 有人马暗尾随。
李慈晏伏在草木中,与一万将士静候追兵。
天边启明星已亮。
地震风起,果然一队突厥人马轻装握刀, 伺机在后。
李慈晏心中既激动又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 难以遏制地兴奋, 只得将头埋在草堆里, 免得粗重的呼吸被敌方察觉。
他已经明显感到身边将士的躁动,自己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但只得咬牙忍下, 等敌军过完。
天色将明之前,倏然暗下来。远远有鸡鸣几声。
忽然, 远处亮光一闪, 良久才听到一声轰鸣, 那是炮声。
李慈晏率先爬起,大喝一声:“敌军在前, 中了埋伏,我等大好男儿舍身护国,杀贼,杀贼,杀贼!”
草木中窜出蛰伏已久的将士, 口中大喊“杀”声, 随着他们的主帅福王, 朝前方鏖战处杀去。
李慈晏身先士卒, 嘶声大喊, 长剑破空,渐渐杀红了眼。
铁七爷率领亲兵护在周围, 一展鲜红的大旗在混战乱军中招展。
李慈晏先前在草丛中,衣裤已经被露水打湿,可此刻他只觉得热,血在沸腾,眼已发红,心中炙烫,在战场上挥洒搏命。
初日渐生,战场渐息。
李慈晏立在战旗下,众将聚集在他身边,默默望着他们的主帅。两万突厥先锋全军覆灭。辉煌灿烂的朝阳中,李慈晏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胜利。
捷报送到京城,满城欢欣振奋。
次日,一骑突厥使者进入主帐,送来突厥议和文书。
突厥使者却是个汉人,他面见福王,直接拜倒,说:“我本是阳和守将,战败被俘,会突厥话,被贼子强逼做了使者,但其实忠心不变。趁贼人让我报信之机,特来投奔福王帐下。”
又送上一柄玉扇。
李慈晏从座中立起,问:“此扇从何而来?”
使者说:“玉扇主人尚困在宣府,重伤难愈,恐怕危在旦夕。宣府百姓被困数月,请福王出兵解困。”
李慈煊又问:“突厥人如何知道这玉扇?”
使者说:“突厥也有诡诈之人,在朝中暗插细作。”
李慈晏将手中玉扇紧紧捏住,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窗影东移,在一片残阳的光影中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终于松开了手里握着的白玉扇,说:“传令,回京。告诉陛下,军中有奸细,朝中有奸人。”
“谁是奸人?谁是忠臣?我在前线舍命退敌,两子皆战死,他竟杀我家眷,抄我的家!”贺桂眼中含泪,说:“他一个杀兄篡位,背信弃义的小人,何以为君?”
紫荆关守备都御史孙良是个老实人,此刻听贺桂诅咒今上,吓得手中筷子落地,醉酒舌头打结,但还是阻拦道:“快住口。你怎敢毁谤今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当年先帝出征,敢说没有他的阴谋诡计在里面?明传天下要保存先帝太子,太后一死,他就废太子,这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么?”贺桂将桌子一拍,说:“你我多年的交情,今儿给我一句话,是让我过还是不让我过。”
“你疯了!”孙良的酒醒了一半。
贺桂大笑,说:“你若打开城门,你我便是同袍,还是朋友,日后论功行赏自有你一份;若是不开....”
孙良一个激灵,已经全然清醒,冷笑一声问:“若是不开如何?”
“哼,那你我就是阴阳相隔的仇敌。”贺桂露出狰狞本色。
孙良大惊,拔地而起,拔出腰刀,说:“我好心收留你,不想你竟包藏如此祸心。”
门被打开,跳入两个贺桂亲兵。孙良手下已被戮尽,倒在血泊中。
孙良大叫道:“有奸......”
人已被贺桂一刀斩断。
贺桂立在关隘上,看着夜色中奔入关内的突厥兵马,犹如一群霸道的飞蝗,又如一股涌动的洪流,涌向关内万里江山。
风起,刮起他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贺桂仰天大笑。
入侵的异族铁骑还未波及京城,但城中已自有波谲云诡的变化。
福王令传入京城。
当夜,锦衣卫倾巢出动,围住南宫。
废王李慈煊坐在南宫主殿内,身边已逃散得不见一人。他冷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天边还剩一道弯眉就全圆的月亮,觉得自己此刻连屋顶上成列的脊兽都比不上,至少他们都成队相伴,而他从来形影相吊,真凄凉。
李慈煊走上假山,望了望宫墙周围密集的火把,最后再仔细看了看宫内,果然难觅一人。他以为这些年到底笼络住了几个人,原来还是自己太天真,在这时候都没一个人搭把手。他又笑了一笑,从容走下假山,点燃了主殿。
腾起的浓烟和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但整个京城在片刻喧闹后,闹明白是南宫走水,竟突然静下来。
世人----上至王侯,下至草民,对这位废太子的结局,都心中洞悉。
南宫这场劫难是早晚躲不过去的宿命。
火光中忽然传出一声凄厉地嘶吼:“李由桢弑君篡位,谋害亲侄,天地不容,必诛之而后快!”
围在宫墙外的锦衣卫,被这一声喊得毛骨悚然,有人忍不住抬头望,却见天边似乎也有红光闪动。
“那是哪里?”
“好像是城郊,从前那儿好像有个烟墩,是不是烟墩周围的山火?”
“是烟墩放的烽炮。”
“那处烟墩还在用?不是早废了吗?难道突厥还能打到京城门口来?”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锦衣卫千户首先反应过来,说:“快,去报告指挥使大人。”
南宫大火尚未熄灭,陆谦亲到南宫,调派诸人。
西直门、安定门、德胜门三座城门深夜得令开启,放出跨刀纵马的锦衣卫,奔往烽火高燃处。
陆谦却心焦如焚,一边望着南宫火势,一边望着天边烽火。
大火渐渐熄灭,天色尚未明。
陆谦大松一口气,令人开宫门搜捕,却不见废王尸首,撒开去四处寻找,也不见废王活人。
众人惊诧,锦衣卫团团围住南宫,毫无逃出可能,火场不见尸首,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陆谦趁着混乱的当口,寻到水遁的李慈煊。他把藏在河边柳荫下的李慈煊拉出来废了好大的力气,几乎是把人整个抱出来。
李慈煊已经冻僵,他缓慢地把一个油纸包裹从胸前扯出。
里面的烫热的石子已经凉透。
陆谦把李慈煊扒了个干干净净,再穿上包袱里的干衣。就这样一番动作,李慈煊还没缓过神。
他在凉水里呆的太久了。
陆谦心中焦急,从怀中掏出两个葫芦,一个装着烈酒,一个装着肉汤。
李慈煊轮番喝下,发出一声喟叹,才缓缓止住了哆嗦,他躺在地上,看着漫天星光,一颗流行恰巧从天边划过。
李慈煊忽然笑起来,说:“既然我没死,就是天不亡我。那天下就是我的了!”
大地忽然开始微微颤抖,李慈煊躺在地上,反掌抚地,指尖微麻。
陆谦耳目聪明,循着方向望过去,在一片朦胧的日色中,天边有烟尘扬起。
他二人目光落在那片尘土中,在渐明的天色中,烟尘越滚越大,终于从一片灰黄中冲出几个黑点,那是黑衣铁骑,突厥铁蹄已落在京城地界,嚣张奔袭。
“来得真快。”李慈煊说。
而且来的方向正是他将要去的地方。
陆谦抱住李慈煊,把他送上马,自己跳到他身后,说:“殿下,抓好了。”策马奔逃。
“去哪里?”陆谦问。
“进城。”李慈煊说。
陆谦诧异,但转念一想,此处空旷,二人一马跑不远,只有入城最近。
快到城门,却见城门缓缓闭合。
陆谦脱下披风,把李慈煊按下用披风裹住,露出他鲜明的飞鱼服,大声喊道:“锦衣卫入城!锦衣卫入城!”
果然那城门停顿片刻,放他们入城,城门守将再飞快将大门合上,落下巨大的门闩。
陆谦不敢在城门边停留,已有兵卒在备战。
李慈煊从披风中揭开一条缝,却看到街上百姓神色慌张,兵士来回奔忙也是一脸惊惧。他二人纵马在街上驰骋,一路看到的都是惊惶不安的局面。
行到别院门口,见家丁在门口张望。
陆谦把李慈煊背入门中。
柔奴见状,惊慌失措,问道:“这,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殿下还活着?还活着!”
李慈煊却因连番劳顿,想出声制止也没有力气。只得任由她又哭又笑,把他抱入怀中。
“谢小姐,此处暂且安全,您好生照顾殿下,不要出门,不要放人进来。我若来找您自有进来的法子。切记。”陆谦对柔奴说。
柔奴看着李慈煊,不知听清没有,只是胡乱点头。
陆谦见状,只得再交代那家丁,他自有要紧公务,转身出门而去。
“别哭了,快给我抓药,我烧起来了。”李慈煊歇了会儿,有力气开口了。
柔奴手足无措,说:“我,我不会。”
“你不是神医么?”李慈煊猛然咳嗽不止,说:“怎么救得福王,就救不得孤?”
“殿下,您糊涂了,我是柔奴,不是姐姐。”柔奴哭道:“我是谢朝云,不是谢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