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别跑
作者:云中雪下 | 分类:言情 | 字数:26.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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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生死
不要慌。
一定会没事的。
楚言楚言楚言楚言……千万不要有事……
你那么聪明, 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在哪?
冷静,别怕,我来救你……
抓住我的手, 信我, 没事的……
看, 我就说你会没事的。
“楚言……我……”我喜欢你。
……
钟离云赶到的时候, 只看见楚言浑身湿淋淋地跪在地上, 她的身旁,躺着容容。
“容容……容容……容容……”楚言一边喊着她的名字,十指交握在她胸前不停按压, 几十次后,深吸口气, 俯下身去捏着她的鼻子吹气, 重复两次后, 继续按压。
钟离云知道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先查看了周围, 确认安全后,立在一旁看着楚言为容容做急救。
现在的情况是她没有料到的,楚言没事,但容容却……看着楚言和容容都是浑身湿透,钟离云猜测, 大概是楚言落水, 容容救了她, 但她自己……
“可恶!”钟离云一拳砸在了亭中的石柱上。那伙人不是别人, 一定是欧阳家的人, 可是当初起冲突的是她和阿雪两个,结果却连累了楚言和容容。
而现在,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如果容容还没有醒过来,那……
因为太过专注,楚言没有意识到钟离云的存在,突然出声,楚言猛地转过头,愣了一下,随即跌跌撞撞起了身,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
“你……容容说,你是神医的徒弟,救、救她……”
楚言望着她的眼睛发红,钟离云不忍再看,扭过头,走到容容身边,跪下来查看。果然,脸色发青,唇色发白,胸间无起伏,脉搏……停止。
鼻息,颈间,手腕,钟离云全部查探一遍,最后只能收回了手。
楚言却一把抓住了她,盯着他的眼睛,“你是神医,对吧?”
“我……我只是一个医者。”
“那也能救人啊!”
楚言几乎是吼了出来,钟离云没见过楚言这么激动的样子,虽然心惊,却是无可奈何,“如果能救我早就……”钟离云提了口气,又撇过了头,“过了这么久,你做的措施都很到位,所以……你也应该明白,她……”
“闭嘴!”楚言站了起来,指着她骂道:“枉你也敢称作医者,连我也知道,她落水至今不过一个时辰,便是过了几天的,也有得救!”
钟离云唯有沉默以对,楚言说得不错,溺水者昏迷几天后还幸存下来的,不是没有,但那只能说是奇迹,若是她师父在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但是她自己,真的无计可施。
师父……?
钟离云垂着脑袋陷入沉思,没有发现楚言红着眼望着她,捏着的拳头,咯咯作响。
安陵雪一下船就看到楚言这个样子,急忙唤了一声:“阿言!”
楚言闻言身体一震,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钟离云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琉璃灯!”钟离云喊了出来,望向同安陵雪一道来的人,“伯父,琉璃灯!”
钟离云先前查过资料,琉璃灯不同于其他四件东西,被视作阳家的珍宝,是因为有传言称,琉璃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而且,据说阳家当年行走水上,便是靠着琉璃灯,救回了不少溺死的人。
虽然,传言真假未知,但是,现在或许只有这盏灯,还能有些希望。
钟离云喊出口后,楚言显然也是想到了,望向了阳沅冬。
阳沅冬刚从船上下来,看到楚言无事,松了口气,又看着她们两人争吵起来,容容躺在地上又是那份情状,已然明白大概。事关人命,阳沅冬也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琉璃灯一定能救人,至少我从小到大也只见过一次,何况她……”
面对楚言落魄的样子,阳沅冬终究是没有说下去。若说她们的目标是琉璃灯,那给了也无妨,但若是拿灯救人,那他也没有保证。
可是,试试总比不试好。反观她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琉璃灯的传言,她们三人都知道。钟离云和安陵雪都要再劝,拉着阳沅冬言说利弊。
咚的一声,楚言没有上前,在容容身边跪了下来。三人一下都停了言语,望向楚言。
“爹,求你……救她……”
亭子外的雨还在下,比刚才的雨势大了不少,雨点砸在石阶上,声声作响。
即便如此,楚言颤抖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爹,她是为了救我……她不能死……”楚言双手伏地,脑袋磕在地上,长发散落一地。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地上传上来,低沉却无力,“我知道,我枉为人女,从未在您身边尽过一天孝,现在还要来求你……但是,她真的不能死,求你……她不能死……”
她知道,她不要脸,明明之前还对自己的爹不待见,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现在又来求人,真的是有够无礼。但是,如果有一点希望,谁都想要抓住,就算是会被鄙视也无所谓,只要能救她……
钟离云和安陵雪也跪了下来,求他救人。
“抬起头来。”阳沅冬先把身旁两个人抓了起来,走到楚言面前,“即使你不姓阳,也是我的女儿,对谁,都要堂堂正正的,不要如此卑微。”
“不,”楚言摇头,“她……她,要救她,求你救她……”
阳沅冬叹口气,给钟离云使了个眼色,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交给她,“拿着这个去阳家,先把她安置下来,我们随后就到。”
阳沅冬到底是年长者,又是见惯风浪的,此刻还很镇定,钟离云和安陵雪也还算理智,听到他的安排,钟离云过去,把容容从地上背了起来,安陵雪则扶着楚言起来。
楚言也知道,这是阳沅冬答应帮她了,又在地上磕了个头,道了声谢,才由着被扶起了身。
安陵雪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卑躬屈膝的楚言,她可能会装柔弱博同情,但那一定是假的她也不屑为之。从小爹就不在身边的楚言,又不像安陵雪一样会武,她学会了各种虚伪和假面来保护自己,同时心里却又一份高傲的自尊,她也绝不可能轻易示弱。
即使是面对喜欢的人,她也没有卖弄幼时的感情,来换取一时的同情。即使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她也可以不顾礼节,怒言相向。可是现在为了她……
安陵雪从心底里心疼楚言,只能把她扶着更好一点。
另一边,钟离云带着容容,朝三人点了点头,直接御使轻功,向岸边掠去。安陵雪身上的伤还不打紧,扶着楚言去船上。
船上没有多余的衣物,被雨水一淋,安陵雪身上也湿的差不多,没办法给楚言换衣服,还是阳沅冬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安陵雪接过,披在楚言身上。
阳沅冬在外掌舵,此刻船舱里只有她们两个,楚言缩着靠在安陵雪身上,还是忍不住发抖。
“我怕……阿雪,我怕……”
安陵雪摸了她的身子,全是冰凉的,因为冷,又被水泡过,嘴唇泛着白,身上的衣物也凌乱一团。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相信她,一定会没事的……”安陵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言,她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只能不断重复这一句,安抚楚言,也是安抚她自己。
“她找到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楚言似乎冷静了下来,不止身体,连声音也是,静静地说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她说要相信她,她说我会没事的,她说她会救我……”
“她救了我,但却没救她自己……你说,是不是我害了她……”
安陵雪忙要打断她,楚言却自顾自越说越快:“是,是我害了她,如果她没有来救我,她就不会有事,如果不是我不会游泳,她也不会有事,如果我没有死抓着她不放,她根本不会有一点事的……对不对?”
“不对,楚言、楚言……”安陵雪急忙唤她,这时候要是楚言的精神崩溃了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安陵雪紧握住她的手,劝道:“楚言,你说过,你要等她回来的,你还记得么?”
“……”楚言身子又软了下来,“我记得,我说过,我要等她回来,她也答应了的。”
“所以……”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句话,安陵雪最后还是改了口,“所以,我们要等她,好么?”
“好……”
*
急匆匆赶到阳府,钟离云已经暂且将容容安置在了客房。虽然有阳沅冬的信物在身,一番解释说明仍旧是费了不少功夫,甚至惊动了阳家的老爷子。好在阳沅冬带人及时赶回来,先安排了下面的杂事,随即便去说服老爷子。
安陵雪随之一同前往,又是一番口舌,又是身份,又是利益交换,老爷子总算是松了口。
“要灯,可以。”老爷子坐在议事厅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品茶,不紧不慢道:“但这话要说在前头。”
“不管您说什么,我们都答应。”安陵雪急于保证,暗中被阳沅冬拉了一把,这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
老爷子睁了睁眼,又很快闭上了,道:“灯,只我们几人可见,不得昭示外人。”
安陵雪连连点头,只盼他说得快些,容容才多几分希望。
“然后,整垮欧阳家。”
老爷子说话就是直接,安陵雪点头应下,这本就是原本约定好的条件,何况经过这回,他们之间又起了冲突,自然不会客气。
“第三,”老爷子拨了拨茶盖,说得越发缓慢,一字一句清楚得很,“救的那姑娘,得成为阳家人。”
“爹!”
成为阳家人,这是什么意思?安陵雪急于答应,好让老爷子拿灯救人,听到这个要求,懵了一下,再看身旁的阳沅冬皱着眉的反应,一下明白了什么。
安陵雪试探问道:“老爷子这话的意思,是要让容容嫁入阳府么?”
“是,”他顿了顿,“又不是。”
安陵雪心急如焚,搓了搓手心,老爷子抬手虚压了压,道:“阳府,还没落魄到是个女人就能嫁进来,正妻不行,做个偏房,还是好的。”
也就是说,是要把容容嫁进阳府当妾?这种事,她还没权做主。
安陵雪摇了摇头,“老爷子,除了这一条,换个条件呢?”
“你以为老夫是在跟你谈条件?”阳老爷子一下睁了眼,眼珠都要跳出来了,“这是赏给你们的,你以为谁都能进阳家的门?当妾?那是便宜你了!”
阳沅冬忍不住开口,“爹……”
“闭嘴!你个玩意,自己女人都看不住!”阳老爷子把茶杯摔在桌子上,溅出的茶水点点触目,“自己的种还跟了外人的姓,出了事倒是会来找爹!”
提到楚言,阳沅冬的脸色一下变了,甩了甩袖子,就要发作,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喘了几口大气。
所有人中,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相对冷静的只有安陵雪了,只是安陵雪捏着拳头,心里也不好受,她要面对容容可能会死的现实,又要安慰楚言,现在还要顶着压力为容容做决定。
“好,可以。”安陵雪直视老爷子,以决然的姿态面对他。而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
她这个决定,背负了容容一生的命运。但是,现在,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究竟是事缓则圆,还是饮鸩止渴,她也只有……
“赌一把。”阳沅冬轻声说道。
安陵雪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回老爷子身上。他那拧成一团的眉毛总算舒展了些,像是笑了,“明白就好。”
随即转身去到书房拿灯,安陵雪与阳沅冬跟上,又听老爷子道:“老二,十几年了,你也不肯娶妻,你房里的女人也没个动静,我也算看明白了,那个叫楚言的,你丫头,留着吧,免得你也没个种。”
“人就搁你那院,自个折腾去,她要是老实本分了,过几年,我也认下了。”
于此,安陵雪不方便说话,看了一眼阳沅冬,他也不答,好似没听见。老爷子也知道他的,话已经说了,也不要他答话。
说话间,老爷子进了书房,两人在外等候,皆是静默无言。难得片刻空闲,安陵雪暂时放下所有心思,望着府中的庭院,呼了一口新鲜空气。
阳家到底是大户,院子修的大,也富丽,虽然是水利出身的商贾人家,但于细节处还有几分别致典雅,并不胡乱一通,尽是炫耀夸大之景。拜此所赐,安陵雪的心境稍稍舒缓了些。
接下来怕是一场大仗了,阳府的人还是信不过,照顾容容的事还是要她们三个来,只是楚言的状态实在是令人担心,要想办法让她的心境开阔些,否则她与钟离云怕是还要分神于她。
不多时,书房门复又打开,老爷子抱着一锦盒出来,交到阳沅冬手上,道:“东西在这,你拿去。”
阳沅冬点点头,便要接过。谁料老爷子还不松手,扯了两下,阳沅冬看着他,疑惑道:“爹?”
老爷子摇了摇头,叹气道:“儿女都是债,你也是当爹的,整天赌赌赌,不像话!自己收收心。”
“知道了。”
“知道知道,知道个屁!”这边安陵雪看着锦盒急得要死,那边老爷子还在说教,“那个姑娘,你去问问你的几个兄弟,哪个要。”
“晓得了。”
“晓得晓得,就你滑头!一个个全都不像话!滚吧!”
*
拿到锦盒,两人哪还管老爷子的骂咧,急着就要往容容在的客房赶。
一路上,阳沅冬便走边道:“你放心,那个叫容容的孩子没事的。”
“嗯?”安陵雪跟上他的步子,答道:“哦,也就是说,这个灯真的可以救她对么?”
这句话,安陵雪一直不太敢问,也不希望有回答,但都到了现在,明白总比糊涂好。
“是。”这回阳沅冬坚定了答案,“一定可以救她。”
安陵雪也不知道这是实话,还是安慰之语,她也实在是懒得再去分辨了,只想快点过去救人。
“还有,”到了客房门前,阳沅冬又道,“关于妾侍的事,让那孩子跟我。”
“什……!”安陵雪一下止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他,满是难以置信,好在阳沅冬解释的快。
“放心,那孩子都是我女儿辈的了,我没那么畜生。”阳沅冬快速说道:“要是老爷子逼得急了,记得就这么说。”
安陵雪明白过来,不管怎么说,阳沅冬到底是他们熟悉的人,看老爷子的性子,阳沅冬又是个赌徒,谁也不知道其他几个是什么货色,阳沅冬和楚言又有一层关系,这种说辞是缓兵之计,对楚言也安全得多。
安陵雪觉得自己是被忙怀了,脑子转的也慢了,这么简单糊弄老爷子的方法也没想到。
不待多言,两人进了门,容容躺在床上,楚言和她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只是容容依旧如死物一般,没有生气。
房中有内外两间,楚言在内室看顾容容,外间站着几个婢女,应该是阳沅冬安排过来帮忙的。安陵雪环视一圈,没有见到钟离云。
阳沅冬已至床前和楚言说了几句,转头吩咐道:“你去外面把钟离云叫回来,接下来的事至关重要,你们谁也不能少。”
安陵雪应了一声,出了外间,正好看见钟离云站在院中拐角处,放走了一只木鸟。
除了容容以前驾驶的大型木鸟以外,安陵雪进过云水间后得知,还有一些小型木鸟,是云水间中的人互相通信的工具,类似于信鸽,却比之高效。
有木鸟,说明云水间中有人来信了,安陵雪很自然地想到。
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现在的情况真是一团乱麻,安陵雪真的怕云水间内又出什么事情,钟离云又要抽身。
不过还好,钟离云只笑了笑。
“没事,村长老头又不着调了,问候一下而已。”
“呼——那就好。”听到这话,安陵雪松了口气,埋怨道:“那个老头……哎算了,你快进来,这边要开始了。”
“好。”
钟离云应了一声,跟着走进去,把藏在手心的信纸揉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