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别跑
作者:云中雪下 | 分类:言情 | 字数:26.2万
本书由顶点小说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39.云水间
第二天一早, 安陵雪便把容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扯上马,鞭子一挥, 两人饭也没吃, 天没亮就出发了。
这次安陵雪学了一回钟离云, 在她的房间里留下一封信, 等到她爹和楚言发现她不在之后, 看信自然明白。
不过,楚言的话到底给她提了个醒,若是找不到人, 她也不能再外面耽误太长时间,毕竟她有官职在身, 县尉之职不可失。
所以, 安陵雪给了自己一个期限, 只有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还不能找到钟离云, 那她也只好暂时回家,至于以后如何……
一个月后再说吧。
她也不确定,这份心意能维持多久,在得不到回应的前提下,钟离云坚持了这么久, 她是会很快放弃?还是死不甘心?
安陵雪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握着缰绳, 牵着马儿的步子缓了缓, 安陵雪回头望着现在还是一脸不满的某个小孩子, 叹了口气,“容容, 咱们还有多远才到?”
她们赶了将近十天的路,终于离开京畿,来到武陵境内,云水间便在此处,只是确切位置安陵雪是不知道的,还得要问赌气的某个人。
容容似乎非常不想离开的样子,被安陵雪强抓了出来,一路上也是愤愤不平的,不过已经被带了出来,想再回去就麻烦了,安陵雪也没工夫理她,两人竟就这么闷头走了这么多天。
安陵雪见她还是不肯搭理的样子,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不是说了,你只要带我到了地方,之后随你去哪的么?再说了,这里姑且也算你家,怎么回家还生气,难道想天天在外面瞎混?”
“你别用一副长辈教训人的口气好不好?”容容骑着另一匹马,慢悠悠超过了安陵雪,打了个哈欠,又道:“你还没过门呢?又不是我姐夫,也不是我嫂子……哈——别老是对我说教。”
她当然不是不想回家,只是回家之后也挺无聊的,万一这两个人遇不到,还是要劳烦她跑腿。也不知道寄给妖怪的信收到了没,被强拉出来她也很无奈啊,唔……妖怪不会看都不看,直接撕了吧?
感觉妖怪能干出这种事。
好歹是她费尽心思写的,下次见面问问她,敢撕了,她就咬死楚言。
安陵雪哪只她心里短短时间那么多弯弯绕绕,见她态度缓和,也换了语气,求问道:“容大小姐,前面两条路,咱们走那条啊?”
容容心情也舒畅了,马鞭一指,夹着马肚已经飞奔出去,“跟着走!”
“行吧,”安陵雪摇了摇脑袋,“请好了您嘞。”
*
武陵多山,层峦叠嶂,远山接近岭,一峰连一岫,横看侧观皆不同。
入了山区,马匹便不好走了,两人弃马徒步,行于窄小的山道间。
安陵雪生于平原,只于书上读过什么蜀道难的,那时还觉得夸大其词,如今亲临群山之间,才知书中所言非虚,不论是峰高涧深,还是猿鸣鹃啼,皆叹一声愁啊难。
可这也只是对她来说罢了。
“能不能快一点啊,你这速度,天黑我们都到不了。”容容赶在前头,扶着旁边的悬崖峭壁,无聊地拿着两根草打架。
真是风水轮流转。还没进山时,总是安陵雪在催她快些,到了山中,安陵雪心里发怵,纵使提气运息,武功运转,还是抵不消这害怕,只能慢了步子,让容容不得已停下等了她好几回。
容容自山中长大,这条路更是走过千八百遍,自然无碍。可是苦了她了。却也说不得什么怨言。
终于赶上她,安陵雪趁机歇了口气,抹了抹汗,问:“还要走多久,今天能到么?”
“估计也得晚上了吧。”容容没给她机会歇息,立马又迈开了步子,却又留了一点希望,“别着急,翻了这座山,就能看见了。”
安陵雪举目,脚下山道绵延开去,直接云端,先上山,然后还要下山,又是一段路程,安陵雪不禁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鬼地方,不过……她倒是对那个云水间越来越好奇了,建在这种地方,里面到底是幅什么景象呢?
再远的路也有尽头的时候,下了山,便见到一处溪流,安陵雪实在走不动,便先歇了下来。说是小溪,宽度与一般河流无异,其深尚不可计,约可行一小舟。
安陵雪脱了鞋袜,坐在一处溪边大石,双脚置于水流中,感受河水冲刷脚面,带走一点疲惫。
这里地势低洼,四周环山,显然是一处山谷,幽秘寂静,溪道两旁植有桃树,零零错错,似是随意生长,这时节,桃花开了满树,树下也铺了一层新落的花瓣。若说刚才山道上入目的全是绿,这是便是粉红的世界,本该是梦幻的颜色,可是太多了,晃得安陵雪眼睛疼。
她便把目光投向脚下清澈的河水。四周很静,偶尔有风吹过树枝的响动,带来扑鼻的花香,只是太浓重了,几乎化为实感,裹得人动弹不得,连口中也蹿了花香味。
安陵雪的思绪慢慢飘远,她一路走得慢,除了累,还是为了在途中做标记,她还记得,这地方没有云水间中人带着,是找不到的,而这里可能就是大周最大最精细也是最危险的盗贼老巢,她身为大周的官员,总该留下后手。
“喂,走了!喂!”
安陵雪愣了愣神,容容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堵墙,闷闷的,她反应了一会,这才甩了甩脚,应了声好,跟了上去。
在桃花林中行走,脚下一踩,便飞起几片花瓣,鞋子上也染上一层花香,一伸手,便能接到一片轻轻柔柔的桃花,风一吹,连那一点重量也不见了。
十分美好的场景,如桃花源一般,安陵雪却感到深深的违和。
容容在前方带路,一路说些有的没的,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
突然又是一阵风起,漫天花瓣扑面而来,安陵雪抬起袖子挡了挡,侧过脸去,待重新转回来,已置身于一处竹林中。
“这……”怎么突然移形换地了?
“喂,别愣着了,再走两步就到了。”容容在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下巴抬了抬,看向前面。
容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终于能赶上吃晚饭了什么的,安陵雪只愣愣地跟着她走,心神像是被锁住了一般,置身于迷雾中,不得出路。
直到面前一阵强光,视野豁然开朗起来。
出了竹林,立在一处土路,面前是连片的田野,方块似的,纵横交错其间的是一条条田埂,现在田里积着水,一根根青绿的秧苗排列在其中,光秃秃的,又富有活力。远处水车咕噜噜的转,洒下一片水雾。
安陵雪摸了摸鼻子,被过度花香影响的嗅觉总算恢复了正常,随风捕捉到了一丝清香。
“啊啊啊,快走快走,不然天要黑了!”
容容又是咋咋呼呼的,拉着她就往田埂上跑,踩着有些泥泞的土地,安陵雪回头望了一眼,她们出来的竹林,现在只看见一点影子,隐藏在一团雾中,又因为天色暗了下来,白雾变黑雾,阴森森怪吓人的。
安陵雪忙转过头,一大片田野直线跑着过去也没费多长时间,又是一条小河,过了石桥,这才看见青山背景下一排木质房屋,一缕缕炊烟升起,总算见到了一点人气。
安陵雪暗暗舒了口气,看来,她是已经到了云水间了,只是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有些风景看不分明,倒也没见到什么稀奇的地方,这里充其量不过是一处小村庄罢了,只是比之一般村落,严谨肃穆许多。
有些事情她还没明白,一个个疑问全都挤在脑子里,涨的她脑子疼,又不能不去琢磨,怕晚一点它们就都要跑了,再也抓不住。她在思考,外人看来,她现在就是木木的,像是失了神志。
“走吧,我带你去见村长。”
“村长?”容容搭话,安陵雪便暂时从自我意识中走了出来,反射性的回问。
再一想,村长,想必就是这个地方的掌权者,也该是最厉害的人物。
安陵雪提了提精神,容容并未和她解释太多,从现在开始,她就不再是和她一条心的了,毕竟在这里,只有“她”是外人。
见了村长,她方觉得自己想多了。
安陵雪潜意识将这里想象成龙潭虎穴,却只见烧火的房屋和新种的田野,想着这里的人都是江湖老手,心思城府深不可测,谁知是个……和蔼的老爷爷。
“来啦。”村长笑眯眯的,像是早就知道她们会来一样,端坐于房屋正中,身前置一案几,上有浓茶两盏。
出于习惯,安陵雪迅速打量了一遍屋内的陈设,这是一件竹屋,方寸不过丈许,应是待客的前屋,照壁两旁各有通道,后面,应是卧寝的后屋,外人不得而入。
前屋除一案,一榻,一屏风,两蒲团,剩余便是些烛台,茶碗等常见待客之物,也没甚特别之处。
容容大大咧咧,已经坐到案几旁,抓了一杯茶,牛饮起来。安陵雪看着村长点头示意,便也按衣坐了下来,恰右窗吹进一阵风,安陵雪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姑娘来此,所为何事?”村长从容容手里夺下茶壶,斟了满杯,递于安陵雪面前。
安陵雪没说话,反倒看着容容。
容容被她眼神一刺,缩了缩肩,笑着摆了摆手,“那个啥,村长,你不都知道了嘛,就是云姐姐她……”
村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好吧,姑娘若是来找钟离云的,老夫告诉你,她不在此地。”
安陵雪与他对视,突然笑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思转了几转,笑道:“晚辈明白了,只是长途跋涉至此,脚下劳累,恐有损伤,不知可否借贵地歇上几日,再寻出路?”
村长眯着眼瞧她,少年锋芒毕露,言语间虽尊敬,自坐下后背却一直挺着直的,眼神不时瞥了后方与两边,防备心不小。
即使明白此处可能有危险,还是坚持留下?……也罢。
“客气,来者即为客,岂有赶人的道理,姑娘只管住下便是。容容——”村长唤了一声,嘱咐道:“村东的院子,空着呢吧,带客人住下,既然人你带来了,就要好生照顾才是,明白了?”
安陵雪敏锐地察觉到,容容顿了顿,指尖抖了一下,随即阖眼礼道:“我明白了,村长。”
“去吧。”
安陵雪不动声色,起身行礼告别,此次拜访,仅是告知村长,她来了的事实,至于今后如何,她还真没有什么头绪。且先不不管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果钟离云不在此地,那她也该早早离去才是,平白提出留下几天,又该干些什么呢?
竹门再度开启关闭,茶壶上的热气散了散,又重新氤氲飘渺,村长坐在位上没动,拭去案上水渍,闭眼抿了口茶。
“人走远了。”村长淡淡开口。
倏忽,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屏风后闪出人影,一屁股盘腿坐在村长对面,正是安陵雪先前的位子。
“为什么答应要留下她啊,直接让她离开不好么?”
来人烦躁不堪,敲了敲桌子。
村长摇了摇头,不接她的话茬。又看了她一眼,村长自身早年间学过几年面相,先前那姑娘端正装容,做事一丝不苟且心思细腻,当是经大事历练,富贵荣华可待,至于面前这位……看起来是玩世不恭,轻浮狡猾之徒,一生多坎坷,有大灾大难像。
两人不相及,却是有缘的。
真是有趣。
老头子慢吞吞的,实在烦人。来人转身便要走,村长不紧不慢一把拉住了她。
“等下,刚才那姑娘说她伤到脚了,你也不去看看?”
“看她作甚?”
村长扬了扬眉,心里摸着自己的算盘,这便松了手,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她,道:“行吧,随便你,不过你要查的事情,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