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事儿，符伯辞和爹娘冷战了足足一个礼拜，期间除了一些吃饭之类的必要交流，三个人之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符伯辞一放学就把房间门一关，憋在房间里；符爱民一下班就蹲在阳台的墩子上抽闷烟，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眼里满是惆怅和一些符伯辞说不清楚的东西；而覃春花，则是在造纸厂的工作结束之后，还去隔壁电子厂拿了一堆零件回家里组装，据说一个是一毛钱。

破冰的拐点来自于那天符伯辞睡前喝了很多水，十二点多的时候被尿给憋醒了，刚想出去上厕所，却听见爸妈在客厅的对话。

具体内容符伯辞已经记不得了，但他已经了解到了来龙去脉，就是这顿午饭，是原本父母打算请符大山帮忙折腾一下自己转学的事情。

因为符伯辞现在上的是公立小学，而符大山则和市里面最好的私立小学的校长有些交情，于是爸妈就想着请符大山给小学校长打声招呼，让自己以插班生的身份转入私立小学的二年级。

符伯辞那晚想了很多。父母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却永远都只是在考虑自己。只有七岁的符伯辞，在那一晚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

之后，再次见到符信起和符新的时候，不论他们有多过分多顽劣，符伯辞都不会表现出不满和愤怒。

那份“和谐”又以这种方式得以延续，四家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再戳破，符伯辞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全市最好的小学读书。

当然，在这中间也不乏波澜的出现。

三年级那年，符伯辞第一次去符新家做客，一眼就看见了架子上的一个高达模型。

开玩笑，符伯辞以前都是在电视上才见过这些东西的。他的那两只最宝贝的变形金刚，其实也不是变形金刚，而是在超市里花了五十块买的“变形小英雄”礼包，只是造型上是盗版的“擎天柱”和“大黄蜂”。（这个有没有小时候玩过的嘿嘿，类似的还有明明是个奥特曼但是包装上写的却是“中华超人”哈哈哈）

“可以摸摸那个吗，二伯。”符伯辞小心翼翼地看着符大海，眼里像是闪烁着星星。

他没见过这么好的玩具，更没玩过，他不奢望拥有，他只是想体验一下。

符大海忙着和符爱民吹嘘自己对于国际形势和全球经济环境的独到见解，只是随意地符伯辞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

符伯辞捧起那个高达模型，只觉得那触感和真的一样。

他每拨动一个零件都很小心，生怕弄坏了哪个零件。他知道这些玩具很贵，比自己所有玩具加起来都要贵。

“你干嘛乱动我的东西！”惊怒的声音在这时却突然在耳边炸响，符新伸手就要抢走符伯辞手上的高达。

但因为事发突然，符伯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高达模型直接脱手，重重地摔在符大海家的红木地板上。

这大概是“变形小英雄”比起这类正版玩具唯一的优势了，就是耐造，那天被摔了之后除了部分关节的零件有微微的松动以外基本没有任何问题。

符伯辞期待着高达模型也能和自己的“变形小英雄”一样“耐造”。

可事与愿违，随着一声闷响，高达模型立马“四分五裂”。

整个屋子瞬间鸦雀无声，一如那天他们从自己家离开之后。

“你干嘛！”符新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哭喊声之大，震得符伯辞的耳膜有些发麻。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符伯辞手忙脚乱地把散落的零件捡起来，想要试试能不能拼回去。

“你走开，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符新猛地伸手推了一把弯腰捡零件的符伯辞。

后来还是自己爹妈答应赔给符新一个，这事才勉强收场。

也是那一次，符伯辞才明白，自己最好的玩具，甚至买不上人家一个玩具的零件；别人弄坏了自己的东西，他要自己捡起来，但如果他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别人甚至让自己捡起来的机会都不给。

他不再思考公平和不公平的问题，就好像曾经看过的一本叫做《绝对小孩》的漫画里说的那样，世界也许是平的，但绝对不是公平的。

那天碎掉的，绝不仅仅是那个高达的模型。

现在的符伯辞经常买模型，除去本身喜欢的缘故，还有一点是想要弥补当年那个有点可怜的自己。

他想要对当年那个站在校门口的小摊子外面悄悄咽口水的小孩说的是，有些东西他一直记得，以后也不会忘记。

又是三年过去，时间来到小升初那年。全市最好的公立初中时年中学扩建时占用了自己村子里的地，出于补偿，特殊给予了村子里十个免考直入的应届生名额。（这个情况是我遇到的真实案例，不过是隔壁村子里的，现在的小升初好像都改成电脑派位了？）

这可是件大事，要知道谁家小孩要是考入了时年中学，爹妈在和别人聊天时腰杆子都会更直几分。

那时村子一共有二十多个小升初的应届生，村委会讨论后决定根据这二十余个孩子的成绩来分配这十个免考直入的名额。

第一第二是谁符伯辞没有特别留意，他只记得自己是第十名。而和自己同龄的符信起，是第十一名。

可是最后那个去往时年中学的名额，却是属于符新的。没什么别的理由，就是因为符大海一家比自己一家有能耐，他们比自己家更有所谓“底气与本钱”。

不过虽然不满，但年纪尚小的符伯辞在那时还没有意识到一所好的学校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可惜和恼怒。

诚然学习这码事更多的是依靠个人的努力和决心，但一个好的学校能带来的，从来不只是更好的师资力量那么简单。

就好像在有的学校还在坚持着传统的黑板板书手抄笔记的时候，另外一些学校已经早早地给同学们一人发了一台专门用来学习的平板电脑。除去个人的智力因素，单论一个学习效率，两者就已经不是一个量级的了。

更重要的是，一所好的学校能给一个人带来更“高质量”的人脉和更开阔的眼界。成绩不是判定一个学生好坏的唯一标准，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相对较差的校园里，学生染上坏习惯的概率要大得多。

后来的符新成为了整个家族小一辈的明星人物，每次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大家讨论的中心和焦点，高考的时候符新也是不负众望地考上了“九八五”院校。

爷爷奶奶在市里最好的酒楼摆了五桌，请了很多亲朋好友，快七十岁的老人喝的酩酊大醉，声情并茂地说这是他们老符家第一个大学生。

台下的每个人都热烈地鼓掌，“九八五”院校，确实值得。

唯有一个人，虽然也在合群地笑着，但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考上“九八五”，甚至就连老符家的人都算不上了。

或许只是老人家一时高兴脑子里没想这么多，符伯辞其实也能理解。

可他不甘心啊！因为如果当时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时年中学的免考直入的名额没有被符新抢走的话，那现在站在上面的人，是不是就该是自己呢！

周围的人都热情地祝贺，豪迈地举杯，肆意地大笑。没有人记得自己也在今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又或许他们其实记得，只是假装忘记而已。就好像二年级那年，没有任何人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把那两个“变形小英雄”送出去一样。

一颗从小就埋藏在符新心里，被狠狠压抑着的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发芽了，并以极其迅猛的姿态生长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线，便会成为一个让人陌生到恐惧的......怪物。

（考完辣，更新不敢说天天更，但是肯定不会出现这次这种一个礼拜一章都木得的情况辣，符伯辞的战斗理由也在这一章交代的七七八八咯，下一章会有一个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