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泫重门。

泫重山弗胤殿大殿门外。

那个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年，跪在台阶上，“弟子澜泓，前来领罪。”

声音虽然虚弱，但异常坚定。

大殿的门开着，看不清里面的人。

回应也没有。

只有一道充满怜爱又无奈的目光，落在他心爱的弟子身上。

得不到回应，他便安静地跪着。

亦如那日在人界的时候一样，他乖巧温顺。

其实夷卯国威城的事，弗胤是知道的，他还目睹了整个过程。

凡人的心思，一目了然。

但弗胤没有插手，仍由事态发展，这是澜泓的劫，是他必须要经历的劫。

仙界已经长达九万年，没有一个真正怜悯苍生的上仙了。

显然，弗胤一直想创造一个。

一个强大又悲悯天下苍生的圣仙。

所以三万年前，弗胤出山唯一做的事，就是要走还是襁褓婴儿的澜泓。

亲自抚养，栽培。

神血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让澜泓一度成为仙界最为强势的上仙。

大大小小的战役，澜泓也参加很多。

为三界做了很多事。

可澜泓心里没有悲悯。

直到这个灵魂出现，让弗胤知道，这便是他想要塑造的圣。

洺凌大陆强者很多，多一个少一个，关系都不大。

缺的是一个真正可以传承仙道的圣。

“虚芫境你可愿去禁闭。”

良久，弗胤终于发话。

“弟子愿意！”

慕臣风叩首领罚。

帛宜从殿里出来，慕臣风起身跟随。

泫重山，虚芫境。

一个不分昼夜的禁闭空间。

没有日出日落，没有夜晚，没有星辰。

帛宜领着慕臣风止步到境外，“虚芫境只一人可进，一人可出，我便不与你进去了。”

“是。”

慕臣风应声进入虚芫境。

一个看似空旷，实则是个窒息的环境。

就连风都没有一缕。

周遭好似有无形的墙，将此境压制，圈闭。

仅一步，那种束缚的压抑感，就席卷而来。

也无怨念，这是他慕臣风应当承受的。

帛宜指示道，“你且往前，上那高台去，那便是虚芫境的禁闭台。”

慕臣风捞起长衫，走上台阶，仙雾自动散开。

步步而上，禁闭台也赫然呈现。

禁闭台上有一支笔，和两本厚厚的书。

“一书为道，一书为戒。”

“道为虚芫道，你需在此修道成功，虚芫境方能自动打开，许你出去，那便是禁闭期结束之时。”

“戒为浮生长律，你需每日抄录三千，虚芫镜自会记录。”

“桌案中间那面平躺的镜子，便是虚芫镜，你在此镜面上抄录浮生长律，日满三千它会自动屏蔽。”

“你可还有什么异议？”

“我……”

慕臣风对惩戒无异议，只心系那人界的鬼，“师姐，我与他言三年禁闭，如今不知道何时修完虚芫道，师姐可否……”

“不可，自你踏入虚芫境，你便是虚芫境的囚徒，无人可以释放你，唯你修道完成。”

“我并无离开之意，只想师姐告知一声，莫让他担忧。”

“言与不言，又有何意。”

“……”

确实无意义。

他若没有修道成功，便无法离开，告诉闻曳白又有何用。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赎罪的同时，尽快修成虚芫道。

“可还有事。”

“没有了。”

慕臣风落座，执笔抄录。

帛宜转身而去。

泫重门，弗胤殿，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观测台，看着观测镜里的慕臣风。

原来虚芫镜和观测镜是连着的。

那张清隽冷艳的面庞，我见犹怜，也难怪那鬼痴缠于他。

“师尊。”

帛宜回来复命。

即便是师徒，帛宜低垂的眸，仍不敢直视跟前的师祖爷。

这具身体显然不是本尊。

帛宜第一次见。

慕臣风在夷卯国宜墁见的，是弗胤暂时幻化的凡人模样。

此刻是弗胤的阶段体。

原来弗胤祖师每个阶段的容貌和身形都不一样。

“师尊让澜泓去虚芫境禁闭，是否已知……”

帛宜欲言又止。

答案很显然，弗胤其实是知道帛宜在澜泓殿婺季渊做的事的，他不仅没有责备，还呼应。

慕臣风身上的缚契是弗胤让帛宜带过去的，但闻曳白烬骨上的虬箓是帛宜自己植入进去的。

没有对错，在弗胤看来，皆是劫。

当初澜泓执意将闻曳白带进泫重门，此劫便开启了。

“今后观测台由你观测。”

弗胤没有正面回应帛宜，说完便回了闭关殿。

“是。”

帛宜低头应声。

随着弗胤离开，帛宜似乎也明白了。

虚芫境确实是慕臣风最佳去处。

慕臣风可以在那赎罪，也可以在那修道；

审戒殿过河拆桥，想对慕臣风动手，遗弃这具虚弱的身躯，迫不及待地想人为更换新一任神血后裔；

如此一来，审戒殿不管动什么脑子，行什么事，都碰不到慕臣风。

皓天门蠢蠢欲动，也难以成事。

皓天门想利用闻曳白，但失去慕臣风的闻曳白，根本没有动力，也绝不可能替仙界皓天门做事。

皓天门的事，也能不了了之。

甚至连闻曳白也……

帛宜望着那具远去的身躯，敬畏又敬仰。

弗胤不出泫重山，却知天下事。

不落一步棋，却运筹全局帷幄。

仙界，审戒殿：

殿主华宸匆匆进门，对高位上的男子道，“就杀了两个凡人，弗胤把澜泓关去了虚芫境！”

判的比审戒殿还重。

“他哪里是在判澜泓，他是在护澜泓。”

男子抓紧手指，怒不可遏。

却又无可奈何。

审戒殿声势浩大地审判，结果审了个寂寞，不仅没有证据，现在人也够不到，逃跑的吴頔更是不见踪影。

仙界，临武山。

顷玙匆匆进武殿，急道，“师叔！慕臣风被关去虚芫境了！”

伏棣祖师睁眼，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何还揪着他不放？”

“虚芫境搞不好一辈子都出不来！”

仙界有几个人真的修成了虚芫道，寥寥无几，“师叔可否去泫重门，请弗胤祖师把慕臣风放出来！”

“一派胡言！”

伏棣勃然大怒。

“师叔若是不去，顷玙就去谌山。把师尊请出来！”

“你放肆！”

这臭小子为了澜泓，竟然还想把临武隐藏起来的秘密都供出来。

原来临武对外宣称仙逝的旧掌门蚩楚并没有真的死，隐在谌山。

一个仅次于弗胤的存在。

“那日你在人界云苓谷闹的事，我都没有跟你算账呢！”

臭小子为了一个执念，还想陪着澜泓死。

“云苓谷顷玙没错，是吴頔厉害。”

“你混账！”

打不死吴頔是正常的，吴頔本来就很难杀，但顷玙不至于被吴頔伤成那样，他就是故意的。

“你为了靠近他，不惜拿自己的命赌，你真是疯癫！”

“来人！把这混账关起来！”

“……”

弟子犹豫，这可是临武掌门。

伏棣怒喝，“都聋了吗？！”

“是！”

确实，在伏棣眼里，这小子还是太嫩了，还有的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