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坐坐吧！我正好也累了，要歇歇了！”老太太让出位置，示意梁左进屋。

粱左没有拒绝，也没法拒绝，只是沉默着走进屋内。

这屋子并不大，分做两间，一间伙房，用来做饭和吃饭，剩下一间房，放了一张床榻，一张书案，陈设就是这般简单。

而在那书案之上，他果然看到了那座尚未完成的木雕。只是相比于上次看到，这雕像上的细节越发多了，身形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只是很难想象，一个老人究竟为其倾注了多少心血，才能让自己弄成那副模样？

“您又是何必呢？那雕像，不做也罢！若您当真有心，就该好好保重身体，如此才能时时提醒克岭村人，牢记恩德！”梁左没有贸然伸手去动。

虽然，他很想伸手将其拿走扔掉，这东西便是雕刻出来，又有什么意义？除了表自身一份心意，别无用处！

更为关键的是，老太太这种付出，并不为人所知。

“人老了，话一多便会惹人厌！而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做其他的了。”老太太显然并未将粱左的劝说放在心上，也没有要就此放弃的意思。

粱左早就领略过老太太的执拗，听到这话，便明白老太太决心到底有多大，恐怕劝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而且，若他没猜错，村里其他人恐怕早就劝过了，那么多人都没劝动，自己又凭什么能够劝得动。

“当真值得吗？”

“凡事哪能光讲值与不值？不值便不做吗？那你为何喜欢太祖大诰？”老太太给粱左倒了一杯茶，茶已经冷了，“再者说，我觉得挺值当的！”

粱左叹了口气，“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向其他人交代？”

这位老人家就是克岭村人的主心骨，一旦她出了问题，他是真的内疚。

“人哪有不死的呢？哦，不对，是凡人哪有不死的？我又不是高来高去的神仙，现在每活一天，便赚一天，死了就死了，她们也依旧还会活得好好的！人都得往前看，也都会学会往前看！”

老太太比想象中还要豁达乐观。

“您就算完成了雕像，就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忘记吗？”

“当然不能，你为何会认为我有这种想法？”老太太笑了起来，“你说当初克岭村的先祖们，开山辟路的时候，会想到如今吗？”

“有些东西，不是留给后人的，而是留给自己的，只是后人觉得有用，这才捡起来了！”

“您是一位真正的智者！”梁左沉默良久，叹服道。

“你真会夸人，可惜了，老身已经无力再为你塑像了！”

粱左顿时脸红，“阿婆，您可真是……可不要再提了！”

粱左从袖中取出一粒丹药，送到老太太手中，“这是补元丹，便是不修行，也能服用，您好好保重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

快步走出很远之后，粱左驻足回望，看着那间屋子，依旧亮着灯光，他摇了摇头。

“可真想知道你是谁啊！”

自从知道那雕像不是自己之后，粱左最好奇的事便是这个，那个雕像到底是为谁而塑。

他知道老太太不会说，便去问了其他克岭村人，但无一人回答，甚至对有这样一个人矢口否认！

这不仅没有让粱左放弃，心中反而越发好奇，那人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一位老人家甘愿如此。

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呢？

……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轩辕虚空舰的狰狞龙首，破开晨雾，出现在黑山左近。

陈霄打了个哈欠，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太安稳，心中思绪杂乱，想又想不通。但偏偏还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不敢对外人言。

哪怕同行之人中，自己父亲也在。

“你起得倒早！”正想着陈力夫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陈霄立刻睁大双眼，强打精神，敛去面上的疲惫之色。

回头望过去，便见陈力夫与司马纵横联袂而来。

陈力夫此时褪去了层层重甲，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不过他脸颊略显方正，蓄有胡须，更显威严。

眉眼之间与陈霄颇有相似，但整个人却明显更有气势得多。

“你没睡好？”司马纵横笑着开口问道。

陈霄摇头，“还行，就是这虚空舰，睡得不太习惯！”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心里藏着事呢！”司马纵横笑着拍了拍陈霄肩膀。

陈力夫则是面无表情地瞥了陈霄一眼，“洗洗脸，打起精神来，下面就是黑山了，那日你们在何处停下的，他们都是从那里进去的，你指出来！”

陈霄立刻点头，这里可是黑山，大意不得，哪怕他们有虚空舰，但在禁忌之地，什么舰也不好使！

更何况这黑山数天之前，还暴动了一次，这里现在比以往更加危险，更加恐怖。

司马纵横与陈力夫并肩站在船头，看向巍峨不见边际的黑山，皆是面色郑重。

“好在已经恢复平静了，否则还真不敢靠近！人人都以为所谓禁忌之地，只是针对弱者而言，其实他们不知，禁忌之地前面，没有强者！他们口中所谓的强者，在禁忌面前也是蝼蚁！”

“自大是一种根植于人类血脉之中的本能，倒也不奇怪！”陈力夫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司马纵横转过头，看向虚空舰后方。

“那严震，也想进去！”陈力夫道。

“不管他，随他去，只要不耽误我们！他愿意跟着便跟着，不必驱赶！”

“主上就不担心，他会借此查出什么吗？”不知何时，燕老已经站在两人身侧，此时接过话头。

“担心什么？查出什么？我们能做的，该做的，甚至不该做的，都做了，还要如何呢？若是连个尾都收不好，留之何用？”

司马纵横语气非常随意，燕老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陈力夫则是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反应，根本连话都懒得说。

刚刚从船舱出来的陈霄，听到这话，心中一沉，却也无可奈何。这几位同样早就猜到了什么，只是终究不曾点破，而且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