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吗？

癫狂的残念，忽然怔住。

从外表看，祂是模糊的灰雾，斑驳的青苔，是月华与潮湿，是不安的裙摆。

唯独不是人。

就在这时，赤红的光芒，准确无误洞穿了祂的正中央。

祁寒激活了极恶龙神之力。

这至恶的神明，贪婪而不加节制，面对陨落的残念，第一反应就是搜寻对方的核心，想要吞噬殆尽！

原来是这里！

红色的光芒，犹如道标。

合成完整的门锁，已经悍然出手！

竟将乌衣巷主人的残念，就这么锁住！

但道具，终究只是道具。

虽然残念的力量，无法与真神万分之一匹敌，可癫狂神明的挣扎，依旧不是这传世道具所能压制。

即便这时，难以言喻的压制力，已经降临在祂身上。

那是整个世界的法则以为，这位神明的残念试图冲破乌衣巷，乃至人神通道，从而降下的绝对封锁。

神明不可降临尘世。

可就在这种绝对的压制下，祁寒的命盘，顷刻之间，也覆盖了大半黑点。

毕竟是神明残念的污染。

又是神级之下，最大功率，最大输出。

任何人都不得逃脱。

门锁之上，银色的光芒，也逐渐变得微弱。

或许在下一刻，乌衣巷主人就要挣脱封锁。

可就在这时，灵青虞点燃了那四根黑色的猫毛。

一直躲藏在她阴影中的“老祖母”，从而显现！

这就是她们两个的交易。

“老祖母”藏在小白猫的脚步声中，从而突破第二层的封锁，前往第三层。

作为交换，“老祖母”会在关键时候，帮助灵青虞一次。

灵青虞本以为，在见到乌衣巷主人的第一瞬，“老祖母”就会现身，却没想到老祖母那么能忍。

忍到这一刻才出现。

原本癫狂挣扎的神明残念，看见毛色灰败的黑猫时，忽然停了下来。

好熟悉的气息。

是谁呢？

好像是自己救下的小黑猫。

从小猫，到成年猫，到老猫。

为了让它活下来，祂甚至分享了自己的权能，赐予祂成为自己的从神，得到迷雾的权能，让祂也能长生不老。

而它最爱的，就是跳到她腿上睡觉。

下一刻，黑色的猫猫，就这么跳到了她的脚边。

明明祂已经成了畸形的、庞大的、不可名状的混沌，猫猫却准确无误找到了最熟悉的位置。

这时，灵青虞轻声开口，那声音中，伴随着遗忘的力量：

【睡一会儿吧！】

【醒来之后，生活还和从前一样。】

轻柔的声音，让祂好像又想起来了一点。

祂死了。

临终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封锁了整个树窝。

让那些最危险、最恐怖、最会危害到猫猫们的秘密，和祂一起埋葬。

是大门打开了吗？

该把门重新关好，好好睡一觉。

忘却了仇人，只记得脚边猫猫的祂，下意识地坐了下来。

“老祖母”优雅地跳到她的腿上。

门锁的压制，终于生效。

井口的沸腾，就这么平息了下去。

而就在这一刻，见缝插针的蛛后，感应到鸽子神的到来，也只能含恨退去。

原本要被反噬的阵法，重新恢复原状。

封印成立！

******

也就在这一瞬，灵青虞催动力量，密密麻麻的枝条，困住了祁寒全身。

“十个呼吸。”灵青虞冷冷道，“证明你和亵言学派没关系。”

祁寒先是一怔，旋即立刻反应过来，怕是他刚才说的话，理念或目的，与这个学派有相似之处。

面对这种情况，他坦然直言：“闻所未闻。”

呼吸没问题，心跳没问题，一切都没问题。

灵青虞不相信这些表象。

在这个世界，性别可以更改，容貌可以伪装，马甲叠着马甲，真与假的界限无限模糊，大家踩着钢丝跳舞。

但短暂的沉默后，灵青虞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毕竟，门锁和门把手，是她亲自获得，与旁人毫无干系。

祁寒方才所为，也救了她一条命。

虽然她当时并不至于死，因为还有底牌，又立刻反过来救了对方。

可本该元气大伤的人，从她变成了对方。

这份恩情自然不小。

若此人是亵言学派那帮阴影里的弄臣，只看中利益的掮客，就不会选择救她。

她先前对这两人的判断没错。

她们确实很聪明，也确实缺乏名师教诲，对此世诸多隐秘，都不怎么了解。

“听着，这次乌衣巷事件后，罗教会迎来大清洗，青黄不接，你们都被神明污染，会入他们的眼。”

“帝国内部，立功机会甚多，也会开放秘境，供新一代修行。”

灵青虞拎起祁寒，残留的南斗之力，为他稍微驱逐了几分乌衣巷主人的污染。

却无法根除。

正因为如此，她语速很快，以还清这份人情债。

“罗教内部，有秘境名为‘大荒’。”

“朝堂之中，有秘境名为‘琅嬛阁’。”

“其他赏赐，你们都可以不要，但进秘境的机会，你们一定要争取到。”

“若不在秘境中，找到解决你们问题的方法。”

“你们最多再活一年。”

说罢，就启动身上的道具。

那是出行之前，皇帝交给她的。

能够准确无误将人传送回皇帝构筑的光之通道。

灵青虞拎着祁寒，出现在通道口，看见叶弦在此等待，把祁寒扔了过去，自己却没第一时间过去，而是来到牌楼下。

“老祖母”依旧站在牌楼上，就像几个小时前，拍爪子送别小白猫。

正如乌衣巷主人留下的，不过是残念的回响一样。

“老祖母”陪伴在主人身边的，也只是它这数万年来的思念。

灵青虞拿出了封印三花猫神使的琥珀，望向“老祖母”，凌空写下几个字：【这牌楼，是你的某个秘密所化。】

她弄清真相的时候，就一直在奇怪一个问题。

男人早就知道，灵青虞必定会来救赤行风。

最佳的策略，应该是他不要进来，井口的封印就只能用灵青虞的血解开，不会面对二选一的疑难。

这种情况下，为何还要冒险进来？

除非，他已经算作乌衣巷的人。

乌衣巷一开，他就必须进来。

联想到茶楼老板与男人之间的联系，再往前推演，灵青虞就已明白——因为他们都出不去。

如此一来，某只无声的黑猫，就非常可疑。

灵青虞怀疑，它本身就是乌衣巷主人的第一神使，甚至是从神，用某种方法，存活至今。

只为一个远大的目的。

【你不准她们离开乌衣巷。】

牌楼与客栈的联系，锁住了客栈主人。

客栈主人与茶楼主人的联系，锁住了茶楼主人。

如此一来，自然也锁住了所有衍生的秘密。

“老祖母”沉静地望着灵青虞，不发一语。

乌衣巷主人，或许会宽恕她们的背叛，可它不会。

它只是主人的猫。

答应了永远留在这里，就不能反悔。

灵青虞叹了一声，将琥珀放到地下，又写：【她会是你最好的帮手。】

三花猫神使，其实也不想离开乌衣巷。

离开这个她姐妹最后的地方。

然后，转身，跃向已经缩小到几近于无的光之通道！

“老祖母”望着灵青虞的背影，灵巧跳到地上，将琥珀抓起。

人类都是这样，行色匆匆，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但猫不同。

猫只想等主人回来。

它知道主人已经死了。

从那一天开始，它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将祂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