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评语。

没提菜的品质好坏，单说接近成功。

或许，鉴定也是依着人们的期待来给评语的？

他们做这道菜的目的并非追求味道，而是追求将失传的菜给还原出来，味道便不是那么重要了，能否成功还原才是关键。

按照这个思路，接近成功，其实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这意味着晁堂可能真的钻了死胡同，绝大部分步骤都没有问题，仅仅是在关键的一两步差点火候。

而且这份差，大概率非战之罪，只是没找到最佳的配比，或许就像晁堂说的，腌肉时还有所欠缺，或者配方不对。

菜出锅后，晁堂递来碗筷，老爷子当先接过，尝了一口，咀嚼半天，回味许久，说：“味道不错，可惜也只是不错，确实对不起它繁琐的步骤和高超的难度。”

齐清河紧接着夹了一口，眼前一亮：“很不错啊，好吃的，比小禹的牛肉丸都好吃。”

说着他就左右扭头，想找点一品粥下粥吃，可惜粥早就喝完了，锅底都刮干净了，一点都没得剩。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齐禹也夹了一筷子豆芽，入口。

惊艳，但也只是一般的惊艳，比普通的炒豆芽好吃，但仍然没有超脱炒豆芽的范畴。

牙齿咬下去，饱满脆嫩的豆芽迸裂，丰富的豆芽汁水混着肉汁溅进口腔里，那一瞬间，味道和口感顿时上了好几个台阶。

待火腿与肉丝和牙齿碰撞，火腿丝的香韧咸鲜与肉丝的软嫩糯滑紧密结合，口味再上一层。

齐清河说的没错，这道菜比牛肉丸都好吃，绝对有A级的标准。

可老爷子也没说岔，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够格，它再好吃也只是局限于豆芽菜这个范畴的好吃，并不能突破食材的桎梏，够不上其宫廷菜的名气。

同样起源于宫廷御膳房并上了国宴的名菜，像开水白菜和文思豆腐，同样极其繁琐极其难，名气也很大，但合格的成品味道都完全对得起它们的难度和名气，突破了食材桎梏，带来的是类似齐禹的粥那样突破常理的惊喜享受。

齐禹虽然没吃过开水白菜，但吃过老爷子做的文思豆腐，在这方面，火芽银丝确实欠缺了很多。

想到这里，齐禹也实话实说：“味道确实很不错，但比起爷爷做的文思豆腐，我感觉差了几筹，是道很好吃很惊艳的菜，但如果作为宫廷菜的话……感觉还差了一点，就是离成功做好还差了临门一脚的感觉。”

庞亦津点头：“比起我吃过的上汤焗龙虾，确实在味道上差了些，感觉作为宫廷菜甚至官府菜都还有些不够格。

怎么说呢，正常吃是很好吃的，但一听这居然是宫廷菜，就难免让人觉得，就这？宫廷菜就这？”

晁堂：……

老爷子默默抬头看着天花板：(???)

齐禹也忍不住往边上走了两步。

小胖你可走点心吧，大实话可不兴这么说啊。

人家都打算把绝学传下来了，你来句就这？

好在晁堂没往心里去，摇摇头说：“确实是这个问题，我爸炒出来的火芽银丝不是这个味道，真真是非常惊艳，绝不输开水白菜甚至犹有过之的感觉，可惜我没能复原出来。”

唯一还在继续吃菜的齐清河顺嘴问：“不应该啊，最难的步骤您都学会了，其他步骤晁公应该也教给您了才对啊。”

“并没有。”晁堂叹道：“我就看他做了几次，自己根据记忆琢磨出来的。那时我老汉的状态不大好，复原出那道菜后就大病了一场，我也不好让他手把手的教。”

齐禹感受到了他的遗憾，虽不能感同身受，却可以理解他的感觉。

一道与开水白菜、文思豆腐同等级的，虽然难度很大，但有很大希望习得的，失传的宫廷菜摆在面前，却偏偏失之交臂，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甚至这道菜可能都成了晁堂的心魔，以至于多年不下厨的他做起这道菜来的时候仍然十分熟稔。

齐禹怀疑，如果他并非心心念念要复原出晁公当年所作的味道，而是跳出桎梏在这道菜的基础上不断加以改良，搞不好早就能钻研出虽然似是而非，但味道丝毫不逊的火芽银丝了。

只可惜，这种遗憾下的心魔，哪里是那么容易跳出的。

晁堂很快走出了这份低迷的情绪，指了指菜：“行了，缺陷你们也吃得到，但一时半会估计你们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回头慢慢琢磨吧。说回菜本身，你们都看明白了吗？”

齐清河点点头：“除了腌肉可能要多练练之外，就是串肉也只是费时间费工夫而已，炒豆芽本身很简单，没什么问题。”

“简单个屁！”老爷子呸了一声：“勾芡都看明白了吗就简单？汤水要烧到什么温度，什么时候，下多少水淀粉，要多少鸡油你都明白了？最后那几下快速的大翻勺吃透了？什么名堂都没看明白就敢拍胸膛说简单？”

齐清河：……

他眼里有些茫然，这些不都是基本要求吗？没感觉很难啊？

齐禹也懵了，这勾芡有这么多讲究？

他自认为在系统加成下，他勾芡菠萝咕噜肉的水平已经算得上登堂入室了，什么牢牢锁住汁水粘附在菜上，什么见油不见芡，出锅不见烟他都能做到。

甚至于单单听爷爷说的要求，貌似也很正常，汤水的火候，加料的时机和量，本就是勾芡的基本功。

但被爷爷这么郑重其事的提出来，感觉就很不正常了，这种基本要求哪个专业厨师做不到？一次被配比好多调整两次也能做的七七八八，剩下就是水磨工夫找感觉而已，至于把齐清河一顿骂？

关键晁堂也没反驳，笑眯眯的看着齐清河，怎么看怎么狡黠。

除非这份芡汁里还有他没看到的讲究。

想到这里，齐禹试探着问：“晁爷爷，能上手试着炒一下豆芽吗？”

“可以，试试。”晁堂让出灶台：“只是研究炒这一步的话，就没有必要特地穿豆芽了，你拿普通豆芽先炒炒试试感觉。”

齐禹点点头，抓起了锅，然后就僵住了。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个厨艺C级的，不带加成没资格上炉头的小菜鸡。

于是他果断把锅刷干净开火烧干水，看向齐清河：“爸，锅处理好了，你上吧！”

齐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