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

“这……沈大人……这……”

朝臣们还想再说些什么，今日沈浪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太过惊吓，然沈浪的一举一动偏偏还都是摸着大云的命脉，你明明知晓此举对大云会有好处，却也不敢轻易答应。

正在群臣都不知该怎样拒绝沈浪的时候，徐相却忽然开口：

“此事老夫支持，若没有这青霉素，兴许吾儿已经没命了，这种救命之药若是能让大云百姓用到，让军中将士用到，此乃大云永世之福。”

“本官今日说这番话的确全是私心，毕竟吾儿的命乃是沈大人救的，区区几个犯人而已，还都是死囚，大云每一年因他们死伤数百，哪个是值得同情的？就算不用来试药，他们也无非是等着秋后问斩罢了，倒不如利用一番。”

“如此，还能节省出一碗牢饭，这粮食给百姓多吃一口，倒也算是给他们积功德。”

秦驭风有些震惊地看向徐相，想不到他今日这番话能说得如此立场坚定。

平日里，这位徐相几乎是不会参与到朝堂之争上，他虽有能力，但却像是大云的最后一道保险，不会轻易出手，也不会轻易参与任何事情。

就连六王爷造反的事情，徐相也没有丝毫表示过，从秦驭风登上皇位那一刻开始，这位相爷似是隐身了一般，对任何事都没有过明确表态。

今日竟能说出这番话来，恐怕他儿子的事情是小，真正认为青霉素有用，可用才是真。

对于徐相的反应，沈浪也有些诧异，但他天然心大，更不会认为救了人家儿子一命，徐相就真的会从此以后和他绑在同一个阵线上了。

“这……”朝中官员一见徐相都已经开口，自然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这一位看起来平日少言寡语，但一旦他开口的事，基本上就是已经成为定局了。

那可是徐相啊！谁会想要惹毛这一位？

于是，关于大云青霉素研究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过程甚至比沈浪想象中还要顺利几分。

回到家中之后，沈浪便开始着手处理医学院与尸体研究的事。

第二日，《大云日报》的头版头条标题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文章之中写出了药物从研究到实验最后到临窗实验的过程，其中遇到多少困难，而发明这项药物又能够解救多少痛苦的人脱离苦海，让他们重新健康起来。

为了让百姓能够更快的接受，沈浪特地写了几个故事，也将徐相小儿子的故事写在其中。

百姓们看过这些故事，心中才有了一点认知：

原来，哪怕位极人臣，权势滔天，也逃不过生老病死，也有自己的求而不得。

尤其是那位徐相，为了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憔悴，看来人活着还是健康最重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未来才有希望。

在提到尸体之事的时候，沈浪用的词与现代一样，称之为“大体先生”，用的是尊称以示尊敬，用十分严肃的口吻交代每一位“先生”都被医者所尊敬，人们应当牢记他们为大云百姓的健康做出的贡献。

在这报纸发表之后的四个时辰之内，整个大云陷入一片震惊与哗然之中。

整个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大体先生的事情，有些人认为此举乃是不尊尸首，是会遭报应的。

然而，因为大云的现状，不少家中因为发热而死过人的百姓都站了出来，摆明立场地站在沈浪这一边。

他们甚至觉得沈浪的这个研究实在太晚太晚，若是更早一些，他们的孩子与亲人是不是就不会失去性命了？

在热烈的讨论声中，支持派隐隐有了获胜的趋势，毕竟是未来人人都会用到的救命药，谁会希望自己生病的时候无药可医呢?

又过了不久，在夕阳降落之时，云来苑的老先生们竟然集体出游，走出了云来苑。

这一幕画面立即引发了百姓的好奇心，要知道，这些老先生可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们自从进入云来苑之后鲜少出门，过得都是神仙般的日子，今日怎么忽然“下凡”了？

于是，有好信的百姓便跟了上去，没过一会，这跟随的队伍竟然越来越长。

几位老者一直走到学院区广场这才停下，站在医学院的门口，回头望着那些好奇跟来的百姓们。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几个老家伙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大云百姓。”

“我等看了那报纸，商议了一下，决定前来捐遗体。”

“待我们百年之后，将遗体捐给这京城医学研究院，今日便是前来签署契书。”

百姓看着这几位老先生，眼中流露出些许好奇。

“先生，你们都将遗体交给医学院了，你们的家人又待如何啊？你们的子孙如何是好？”

薛林海立马笑了，“且不说老夫无儿无女，即使有儿有女，人都没了，难不成埋土里还能活过来庇佑他们不成？”

围观百姓嘿嘿嘿得笑出声来。

虽说大云百姓迷信，但也不是失智，自然明白人死不能复生，死了便是死了的道理。

薛林海低下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目光中已经充满了坚定。

“我们老哥几个，活着的时候当了一辈子大云的先生，没当够。”

“死了也想为大云做一些事情，不想被埋在土里边，就想看看这学院区，看看大云的将来，究竟能发展成一个什么模样。”

“死后再给这些小崽子做一回先生。”

王老爷子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乡亲们，不用劝我们，我们心意已定所以才来的，吾等便做一次大云的春泥又如何？倒是还要感谢沈大人给我们这样的机会，让我们死后也能为大云出一份力。”

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大义，但他们分明看到，这些个有说有笑的老头，他们的身影仿佛忽然之间高大了起来。

他们也不明白诗词的意思，却只觉得那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让他们印象深刻，竟莫名地背了下来。

很快，老先生们便签完了遗体捐赠契书，连带着他们的弟子竟也红着眼睛主动站出来签了。

有些百姓，原本家里便无牵无挂活得凄惨，此时竟也有勇气站出来，试探着说他也想签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