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雪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她手持雪叶剑，将母亲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时刻注意两人动向，偶尔看向殿外。

柳幻音望着女儿的背影，想起过往种种，心中一酸，默默流泪。

明心殿内剑光闪动，魔气冲天，聚魂珠与那软剑纠缠撕咬，相互碰撞的响声震天动地。

李兆思浓眉立起，牛眼一瞪，手中魔气大涨，万道剑光纷纷聚在一起，再次向对方刺去。

莫空冷哼一声，手中的软剑如一条巨蟒，闪着寒光，一圈一圈缠上血红的剑光，然后猛地往里收缩。

轰隆！万道剑光竟同时被割碎！破碎的剑光如漫天烟花，缓缓坠落地面。

眼见对方手上的软剑再次袭来，李兆思连连后退，牛眼圆睁，鼻翼抽动，高举聚魂珠。珠子里面的红色骷髅突然被惊醒，猛然转过头来，瞪着两个巨大的黑洞，望着外面的一切。

刚刚坠落地面的剑光瞬间被魔气卷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飞向对方。

莫空来不及闪躲，干脆双脚狠抓地面，右手快速挥舞软剑，周身登时出现数百条剑气，将那破碎的剑光一一击飞！

趁着李兆思一个转身之际，他突然左脚点地，腾空而起，举剑冲了过去！

李兆思大惊，只才倒吸了一口气，那锋利的软剑就已横在自己咽喉之前，只要他再动一下，必死无疑！

他从未想过，莫空的剑竟然这么快！不过喘息之间，就已到眼前！

莫空的杀气骤涨，握着剑柄的手却因用力过猛而不住地抖动，连剑柄都被捏得咯咯作响。

李兆思肥唇微动，颤抖道：“师弟，你真的要杀了我吗？我死了，你再也没有兄弟了！”

莫空的瞳孔骤然放大，面色惨白，李兆思说的是“我”，而不是“本尊”。莫空清晰地记得，登上宗主之位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和自己说话的。

往日时光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他想起那一年，他为他挺身而出，让他免遭欺辱。

“师兄……”他红着眼眶，盯着李兆思惊惧的脸。

李兆思瞳孔微张，小心道：“师弟，你此生从未杀过人，你的手是干净的！难道你真要让我这个师兄，成为你手下第一个亡魂吗！”

莫空呵呵惨笑，咬着牙道：“不错，你就是我这隐龙剑下，第一个亡魂！”

话音刚落，殿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冲开！猛烈的寒风卷着冰霜肆无忌惮地冲了进来！

跟那寒风一起冲进来的，还有一个凄厉的女声：“住手！”

所有人都以袖遮面，挡住这突如其来的妖风。

妖风很快散去，雪白的冰霜飘落满地，一片纯白上，迅速走进一个浅绿色的身影，正是金玉生。

她依然眉眼温柔，举止优雅，可目光却如刀子一样落在柳幻音的身上。

“金师姐……”柳幻音轻声道了句。

金玉生冷眼道：“柳幻音，你又在搞什么？”

“金长老，你最好小心说话，我手里的剑可不认识你！”洛青雪说罢，剑尖已对准了她。

金玉生看了看那细长漆黑的雪叶剑，没再说什么，而是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了莫空。

“金师妹，你怎么也来了？”莫空问。

“我带她来的。”循声望去，一身黑衣的宫辰也从殿外走了进来。

洛青雪一喜，终于放下心来，她望着他，眼里都是期待和担心。

宫辰弯起唇角，走到她身边，对着她微微点头，和她站在了一起。

明心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莫空道：“你不在你的尚服殿老实待着，来这儿干什么？你不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明心殿吗？”

金玉生看了看李兆思，又看了看莫空，呵呵笑了。

“莫师兄，你一定要杀了他吗？”

莫空的隐龙剑还横在李兆思的咽喉前，他转过脸，冷笑道：“你是来为他求情的？”

金玉生道：“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可我这一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男人，你把他留给我，好不好？”

莫空道：“我要杀他，是因为他利用了我一辈子！你要救他，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金玉生道：“莫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就说过，你是我们四个当中资质最好的，也是心肠最软的。所以你从未动手杀人，连当初欺负你的人，你都没有动过杀念。”

“为何今天面对一直照拂你的大师兄，你竟能狠下心来？难道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照顾你的？”

莫空呵呵笑了，他回过头盯着李兆思，幽幽道：“他的确是我的大师兄，可他也的确心狠手辣！你可知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你再去看看那木箱子里放着什么东西？”

金玉生不明所以，走到木箱前，顿时变了脸色，原本红润的一张脸，竟瞬间变得纸白。

她望向李兆思：“你，你怎么还留着这个？莫师兄当年不是已经扔了吗？”

李兆思冷哼道：“这是他的杀人证据，本尊当然要留着！”

“他的杀人证据？你，你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金玉生大惊。

却听柳幻音道：“金师姐，所以你也知道这件事是吗？”

金玉生眼眸微动，冷眼道：“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难道我知道什么都要告诉你？那你当初决定要嫁给他的时候，告诉我了吗？”

柳幻音浑身颤抖，几近晕厥，都被洛青雪扶住。

她颤声道：“我当年的确没有勇气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杀害雨哥的凶手啊！”

“金师姐，你是我最亲的师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还眼看着我嫁给他！”

金玉生冷笑几声：“柳幻音，你现在说这个不觉得很恶心吗？我看你嫁给她的时候，并没有不愿意。”

她忽然露出得意的笑，柔声道：“而且，我其实和你说过的，是你自己蠢，听不懂。”

柳幻音惊讶道：“你何时说过？”

金玉生笑道：“你成亲当天，我就提醒过你了。”

柳幻音拼命回想，还是想不起来，“不，你从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

金玉生撩了一下额前碎发，柔声笑道：“你记性太差了，你好好想想，我当年亲手为你戴上礼冠之后，和你说了什么？”

柳幻音想了想，道：“你说我背叛了你，不该嫁给他。”

金玉生的笑容有增无减：“不错，但我说的这是两句话。第一句，你不该嫁给她。第二句，你背叛了我。”

时间突然静止，柳幻音整个人都定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看着金玉生的笑脸，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金玉生还在笑，她笑得那么得意，那么畅快淋漓。

“柳幻音，你抢走了我最爱的男人，我就是要看你嫁错人的模样！”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洛青雪冲上去就要揍她，被宫辰拦住。

金玉生冷笑道：“臭丫头，你虽然有雪叶剑，但我金玉生也不是软柿子，你若想对我动手，最好先备好棺材！”

正说着，就见柳幻音突然弯下腰，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娘！”洛青雪大惊，赶紧去扶她。

“……”金玉生面色大变，眼中竟闪过一丝担心，却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幻音师妹！”莫空一下子慌了神，握剑的手松了下来，目光也转到了柳幻音身上。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李兆思突然面露凶光，后退两步，举起右掌，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大量魔气裹挟着破碎的红色剑光纷纷涌入！

一时间，鲜血四溅，无数剑光穿胸而过！

莫空甚至来不及回头，他的眼眸还望着柳幻音，漫天剑光之下，她嘴角的鲜血红得可怕，她震惊的脸白无血色。

他还在原地，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接着就像突然失了骨架一样向后倒下。

“莫空师兄！”柳幻音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莫空倒在她的胳膊上，望着她的眼睛，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她赶紧握住他的手，泪涕交加。

“别哭，不值得……”莫空挤出一个笑，“洛春雨不是我杀的……”

柳幻音狠狠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幻音，对不起……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赎罪……”他的手重重往下一沉，再也没有力气握住她的手。

他漆黑的眼眸还望着她，眼泪滑落耳畔，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金玉生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大哭：“莫空师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洛青雪早已眼泪横流，宫辰紧绷着嘴，将她抱得紧紧的，轻拍她的肩膀。

冷风还在不停地往殿内灌，冰雪疯狂地飞扬在屋内，一片一片落到莫空的脸上，将他的脸色映得雪白。

柳幻音颤抖的玉手在他惨白的脸上轻轻拂过，那双倔强的眼睛才闭上。

“幻音师妹好，我叫莫空。师父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兄了！以后我一定保护好你！”

她想起初见他的时候，他年少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今天原本是要揭露李兆思的阴谋，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拾起掉落在地的隐龙剑，从头到尾干净如初，没有一丝血痕。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能忍心对他的师兄痛下杀手。

她抬起头，望向李兆思。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阴沉，手中的聚魂珠红光闪烁，魔气环绕在他四周，似乎在等待着杀掉下一个人。

她慢慢举起了隐龙剑，平静道：“李兆思，接下来，是你我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