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沉颜
作者:与和SAMA | 分类:古言 | 字数:4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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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南疆之棋
“长得真美!”她一手握住了野丫头的下颚,狠狠的抬了起来,凑到自己的鼻前闻了闻,苏音是个女子,不可能不嫉妒貌美女子,哪怕对方身世卑微地位低下,来路不明朝不保夕。
以前的苏音姑且只是斜睨两眼,而如今的苏音却是连正眼多看一眼都会刺痛自己的心骨。
“凭什么……你就能那么美!”
一刀下去,鲜血从肌肤里滋滋的冒出来。准备交货的小厮就算真心疼了,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呀,万一退货呢?
刺啦!又是一刀。小厮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姑姑呀……这划花了,可就不美了呀。”
“你知道什么!半路遇到劫匪,九死一生逃了出来的人,怎么能够这般如花似玉呢。不缺胳臂少腿已经是万幸。”
“啊。原来是这样呢。”
“疼么?”苏音这话是问着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的。
可是那丫头抬起眸子对视向苏音的时候,苏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嚯!怎么会……怎么会这双眸子如此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不疼。”丫头的嗓音静静的,并不纤细,带着一股与生俱来般的沉静。“姑姑买了我的命,我就是姑姑的。”
“哈哈哈……好。聪明的丫头。果然叫人省心。”
苏音拽住了丫头的手,“现在你就跟我回去吧。你要记住,我,才是你的主子!”
女孩没说话,默默的听着。
“你,就是乾州长孙相爷府上的七小姐。路上遇到劫匪,那个劫匪长得……若是亲王让你辨认那个人,你万不要直接指认他,而是要恐惧,尖叫着避让,逃的越远越好……亲王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把你能给的都给他,明白了么。”
“是的,姑姑。我会把能给的,都交给亲王。”
她不是头一个踏入这扇门的新娘,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长孙玻琦的到来让亲王府中兴奋了那么半个时辰。接着大家纷纷干着自己的活去了。
但也有人暗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位长孙相爷府上的七小姐,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那场诅咒?
她身上有着特别的气息,生人勿近的,不容惊扰的。
苏音姑姑是这么解释着,因为一路上遇到了劫匪,遭到了打劫、杀掠,受到了极大惊吓,所以有些反应迟钝。
大抵是四五天后,在苏音的亲自指引下略微熟悉了亲王府的规矩后,这位新入门的也不知是偏房还是正室的长孙小姐见到了自己的“夫君”,亲王府的主子爷,泷亲王谡深。
个头有点窄。眼神很空,经常答非所问,看起来有些……痴傻?
这是暗中观察后的鬼刃得出的结论。这番结论当然被一五一十只字不差的汇报到了谡深的耳朵里。
谡深只有一个困惑,“她真是长孙府的七小姐?”
“知道的,该问的,姑姑都问了一遍了。答的七零八落,但绝对是长孙府的小姐没错了。”
人,是肯定不会认错的。这是眠牧寨的小厮敢用信命担保的。
除非长孙府的人亲自找上门来,但大抵不会的,苏音对此很有把握。
“那么就请姑姑多照顾这位小姐儿吧。”
走到泷亲王面前的时候长孙小姐一贯暗无天日的眼眸中蓦然亮了片刻,很快又熄灭。旁的人或许都没有发觉,只有始终目光不移紧紧盯着的苏音没有错过这一幕。
不过她心里没有计较太多,或许是被泷亲王的相貌震撼吧。谡深是刀削般硬朗坚挺的容貌,这与先王谡百绛与当今谡王谡渊略有些不同。
放到史学家笔下来说,会评论为由于他早年少年时候的江湖阅历造成的,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可以帮他洞穿许多不法之徒的阴谋,刚毅坚韧的脸颊消瘦的形体可以凸显出贵族的气势,让人不敢欺压打压他。
以当年郡王的分封郡都来说,浠水郡都实在是毫无油水可图的地方,为了生存下去克勤克俭是必须的,谡深偏不是一个严人宽己的伪君子,加诸累年征战,形销骨立也是容易理解的。
但总的来说还算一个相貌堂堂的亲王,尤与那位尸骨无踪的侧亲王相比。见过谡海画像的人都忍不住感慨,果然是人如其名是个胃能通海的人呐!
长孙玻琦小心翼翼的姿态令谡深暗自有些不舒服,但人家初来乍到又路途颠簸遭遇不幸,精神头出了点异样不便苛刻。
“有惊无险既然平安抵达,本亲王这就让人捎封信去回长孙相爷吧。”
长孙小姐的表情异样的动了动,视线却不由分说的看向了苏音。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让苏音给你解释?”
她又怪异的摇了摇头……
本想说让她速速去辨认匡姜令,看看是否劫持她的土匪。可见着这丫头的反应,谡深又有点不忍起来,都吓成这副模样了,再见着劫匪是不是该吓傻了。
这原本就已经够傻了。送来之前庚帖上可不是这样写的呀!岂不是童叟无欺,专欺他泷亲王嘛。就算他克妻克夫人,也不该这么故意损他不是。
第92章 南疆之棋
那一日谡深没有立即返回城外军营,苏音让奇犽去问是否要与长孙小姐同寝。
奇犽惊的眼珠子都掉了,“姑姑呀,咱们爷又不是登徒子,也不是没见过女子,这长孙小姐奇奇怪怪的,口齿不清看起来完全已经吓傻了,你让咱爷如何下的了嘴?!”
苏音是有些暗喜的,下不了嘴最好。但面上还是要教训几句。
谁料,天要下红雨是挡也挡不住。午夜时分,谡深书房里的灯一熄,竟然没有径直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去了长孙小姐那里。
去的时候长孙玻琦房里的灯已经灭了。
“人没睡。”鬼刃十分笃定的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
“听那呼吸声,不像睡着的人。”
“你隔着门还能听到呼吸声?!”
“爷,我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隔壁侍卫的放屁声……”
“……”
谡深轻轻抬手敲了敲门,门很快打开。卸了白天怎么看都不合适的整肃妆容,鬼刃提着的风灯烛火下,少女脸印涟出来,竟然有几分精致,几分纤巧,让人忍不住往深了看去……
“咳,”鬼刃压低了嗓音,“亲王,您不进屋去?”
“这是长孙小姐的屋子。”言外之意,她不请,他如何进。
偏是忘了整座府邸都是亲王的,他才是主子。
鬼刃乏了,不想陪着吹冷风,“长孙小姐?亲王等着您请呢。”
娇嗔……
长孙玻琦没说话而是后撤了半步往一旁闪了闪,意思你要进就进,不进拉倒。
哟呵,这两位主子……鬼刃摇了摇头,把风灯把手往谡深手里一放。鬼刃是没什么长序之分的人,泷亲王也素来不与他计较。
端了风灯把手倒显得局促了,“长孙小姐?在下可否进去?”
不知是夜深了的关系还是两人单独相处的关系,泷亲王倒是变成了不安的那个人,反观长孙玻琦却沉定了许多。
“亲王是要进来么,亲王想进来的话进来便是。”
谡深也不揣着了,抬脚走了进去。玻琦在他背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的时候,空气中仿佛也听到啊呜一声的叹息……
“亲王今晚是要在这屋子里入睡?”风灯的光隐隐卓卓的,谡深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遇见了故人?
“亲王可要洗漱?”
“啊,不需要。”
少女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他知道她要干嘛,是替他宽衣。可背脊的汗毛竖立起来,无端的凝结的气氛囚住了他的感官。
为什么,会……紧张了起来?
“长孙小姐……”
“亲王喊我一声,颜儿可好?”
“什么!”
“炊烟的烟,烟儿。是我的乳名。娘亲说,亲近的人之间才可以互唤的。”
“烟儿……”烟儿,颜儿……
“亲王的肩骨可真硬朗。”她的浅笑从他的耳旁掠过,带起了一阵莫名熟悉的微弱的气息。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拂开它,却被一双柔荑轻轻握住,指尖柔软触过掌心,一下一下仿佛就撩拨在心弦上。
“你……”
“亲王累了,睡下吧。”
他果真累了,微微一闭眼就统统都忘记了。忘了自己身处何方,身畔何人,忘了他其实不是来睡觉的,他是要问她一件事,乾州长孙相爷府上院堂牌匾上的题字是什么?
那题字是相爷的传家宝贝,普通的外人是根本见不着的。
主子爷起的比平日迟晚了些,鬼刃寻迹摸了过来。
正在院子里兜兜转转的奇犽一把挡住,“鬼兄,干嘛呢?”
“得去军营操练啦。”
奇犽挤眉弄眼半天才意识到以鬼刃的道行,是根本体察不懂男女之事的。
“我说鬼兄,主子爷昨晚上才来看望了新夫人,军营里又不是离了主子爷操练不下去。你自己先回去不行么。”
那语气一副你就不能看看山水,看看人情?
可偏偏鬼刃就是不看人情世故的,他不是奇犽这种公子哥,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耀武扬威觉得自己不是开天就是辟地,操练了几日后果断回到了亲王府里当个看家护院的小护卫,还自得其乐觉得是亲王的眼中宝。
“我陪亲王回城料理家务,自然得等料理完了一同回军营。”
奇犽小孩子心性,鬼马神功的,见鬼刃当真有些置气反倒语气好了起来,“不是。鬼哥,我也不是非要赶你走。可是你看呀,咱亲王府里头来了好几位夫人,都如过眼云烟,人说没就没,这样下去咱主子爷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后呀?”
有个后?有个后关他们当侍卫的什么事。那也是亲王自己该操心的事。
“难得主子爷认清了行事。这次也没硬骄着,自己就进了长孙小姐,哦不,现在是咱亲王府夫人了,主子爷都暗自着急了,您可不能去破坏啊。”
“我破坏什么了?”
话音刚落,门吱呀的开了。两个铮铮铁骨的汉子诡异的站在门口,那场面跟站了一群观摩房事的婆婆妈妈差不了多几……
“哟,哟,夫人您起了啊?咱爷醒了呗?我找人过来伺候?”
长孙玻琦披着外氅,长摆及地临风摇曳,加之身形单薄消瘦纤细尤长,别有风情。
鬼刃看着她,眉宇间却不禁紧皱起来。心底嘀咕不已,为何……如此眼熟?
奇犽推了推他,“别看了!是不是看傻眼了。”
鬼刃却突然袖中寒光一闪,是他贴身护命小刀,刀锋一转锋口向几,然而动作却十分果断干脆带起雷霆万钧之事,恐怕冲着的人是奇犽这样的氏族子弟出身也难免要被惊吓。
“嚯!鬼哥你干什么……”
人已经冲到长孙面前,刀背离她眼珠仅半寸的距离,奇犽吓得身子一前一后晃动,想要跌到又想要跑过去阻止,可深知已经晚了。
若真要伤着长孙小姐,恐怕命都已经交了。
“鬼刃。”屋内低沉的声音响起。谡深其实并没有下床。
他刚醒。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着门外日头初上便猜到是晚了。因此鬼刃才会寻上门来。
竟然,与个陌生女子同寝,一觉能睡那么沉么!?
鬼刃收起小刀,默默向后退去。
目光却还是步步紧逼的凝视着长孙玻琦。
她看起来不是个练功会武的人,否则早已会有格挡的趋势,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可她竟然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到底是吓傻了,还是……她真就丝毫不怕自己杀了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和笃定呢。
听到谡深起来的身影,长孙玻琦反身走回屋内,谡深看了一眼她的脚,竟然是赤足走在地上的!
“你……不冷么?”
“多谢亲王关心,玻琦不冷。”她特定咬重了自己的名字。
令谡深惊讶的是,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起的,竟然已经上了一层妆容,犹然恢复了长孙相爷府七小姐该有的端庄,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似乎自有主意。
白天看她,果然与夜晚若有不同……念头一起,谡深不由暗自一骇,怎的竟会如此想?
可身子已然自动自发,走到她的面前将她连人带衣拢抱起来,转身放回了卧榻之上。
“你且休息。我走了。”
“亲王……”
“叫我谡深便好。”
“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什么……时候……他紧紧抿住了嘴唇,露出沉思的模样。他本不是一个多情流连之人,儿女寻欢于他不过是常情人伦,自然身为相山城城主,谡国泷亲王,为谡王镇守一方疆土,太过跳脱随性也不好。这是他在民间时候向先生学到的第一课,水至清则无鱼。
但要他假意沉迷其中却又违背天性。
况且昨夜其实……说出来可能不信他并没有做什么,却是这个远道而来的相门小姐对于床头安余之事颇通惊华,仅是指间深索即令人面红耳赤、欲罢不能……
谡深猛地扭开头,想走。长孙玻琦却悄悄一指勾住了他腰间束带,猛地一用力,他便凑到了她的跟前,“心里要念着烟儿,要记得常回来。不然,烟儿被人欺负了也没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