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他显然有些体力不支了，顾弘景阴沉着脸，示意侍卫给他灌参汤，然后让他继续说。

“我们早就找到了总督府家的郑小姐，掌握了她喜欢景世子的消息，于是就派人去跟他说世子喜欢的人是颜家小姐，让她协助我们将颜小姐杀害，她就能获得世子青睐了。

所以之前是郑小姐拖住了颜小姐的视线，让我们的人换下了原本的马车夫，然后暗中派人通知我们行动。

却没想到颜小姐胆……胆识过人，我们未能按照原先计划的，直接神不直鬼不觉地将您带到下一个据点，只好出现暗杀，若是不能活捉，也要将人……将人……”

说到这里，他显然是有些畏惧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端坐的两人，颇有些悔不当初，此时竟是连说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我那匹马突然性子变得急躁，也是你们动的手脚？”

颜卿不解地开口。

“不是，这不是。我们原本只是想将您带到下一个地方，在计划败露前并不想伤害您，因为……因为活着的才能当做资本去与景世子商量。”

“商量什么？”

顾弘景幽幽地开口问道。

“商量……商量……”

他说话的底气越来越不足，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可为了死前少受些苦头，还是义无反顾地背叛了组织，他内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之感。

“说！”

“商量让您为我们主子所用。”

像是鼓足了勇气，他快速地将口中烫手的一句话抛出。

“哼。”

顾弘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没有感情地勾起了嘴角。

为叛军所用？他们不知道这中间是隔了杀母之仇的吗？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年，母亲成为了叛军那刀下冤魂的一幕，永远都不会忘记！

颜卿能猜测到他心中所想，此时也是岔开了话题，希望他不要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是……是，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求求女神仙大人有大量，给我个痛快吧！”

“你不诚实，我不喜欢。寻欢，灌蜂蜜吧。”

这回没再给他开口求饶的机会，寻欢直接卸下了他的下巴，把刚才蜂蜜的桶举起就往他嘴里倒，桶中还有不少方才从他身上各个角落爬过的蝼蚁，此时也一并向口腔里去。

他出于惯性机械地做着吞咽动作，蝼蚁顺着食管和气管往下爬，他整个人感觉又痛又痒，却完全没有办法。

万虫噬心，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出色的小蝼蚁找到了他皮肤的缺口，由内而外地将他咬穿了。

可蝼蚁太小，虽然不少，却很难让他一时半会地没了气，这才是最最折磨人的生不如死。

“姑娘，属下再去拿些蜂蜜捉些蝼蚁来。”

寻欢看了看空了的桶，朝颜卿拱手言道。

“不用了，不要去。”

沙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这是右边那个人进了这里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长久未开口，加上身体的虚弱，他这句话很轻，但一直等着他开口的颜卿却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哦？你知道的比他多？”

“是，我知道。我都说出来，保证没有虚假的，只求一死。”

这句话倒是说得比先前更响亮也坚定了些，却带着生无可恋的绝望。

“好，你是个什么死法，就看你说出来的话有什么样的价值了。”

颜卿在他的注视下，斜眼撇了撇正在被折磨却又无法逃脱的左边那人，示意若是没有价值，那下场就摆在那里。

那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开始讲述他知道的事情。

“主子定下的组织阶级规则很森严，没什么事情我们是不能跨级去有接触的。

我们属于倒数第二层，下面是还未练成不能出任务的暗卫，上头是传达组织命令的，我们负责看守据点，伪装，和购置物资。

我只知道我们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的据点和一些开设的店铺，在黑田村后山有一处据点，藏着粮草和钱财，还有……”

边上的侍卫早就准备好了笔墨，细细记下他说的每一个点。

其实不管是颜卿还是顾弘景都在等他开口，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那个一直叫嚣的，而是这个一直在观察在抉择的人。

他不像另外一个人一样急切地求死，就是因为他对这个组织的情谊没有深到可以去忍受这一切，不害怕自己会因为背叛而心有遗憾。

当看到同伴这般痛苦无助又撕心裂肺的下场时，他确实是被吓到了，也因此在心中有了决定。

哪怕他明知道颜卿和顾弘景就是在演套路给他看，还是心甘情愿地开口出卖组织。

因为这妇人心太可怕了，成千上万的蝼蚁，细细麻麻地，钻到你的身体里，不断地啃食你每一寸肌肤每一块组织，光是看着就叫人胆战心惊，实在是不愿意亲身感受一番。

等到他全部说完自己所知道的以后，顾弘景非常大度地让他自己选择了死法，那时左边那人已经彻底断了气。

顾弘景让那侍卫把那张纸拿下去逐一排查，如果属实就立刻出兵围剿，端了他们的老窝。

吩咐完事情，几人才走出了这件充满血腥的屋子。

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专门的人去料理，颜卿也就不再操心了，但是将这些硬骨头审问出了有用的信息，她还是十分得意的。

有些小骄傲地微微仰着头，看着身旁一脸无奈的男子，仿佛是在等他的表扬和赞许。

“今天谢谢你啦卿卿，你可真厉害，这群人我到现在都没抓到活的问出信息来呢，还是你有法子。”

顾弘景配合地夸她，像是为了满足她的小心思。

虽然人是寻欢抓的，事儿也都是她在办，可到底方法是自己想出来的不是！

颜卿还是很高兴的，对顾弘景的表扬也十分受用。

“但是，卿卿，你下回不要在以身涉险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任何伤，明白吗？”

突然从嬉皮笑脸的模样变成十分认真严肃，让颜卿一下子没能转过来弯，也自然没有看出他眼中的后怕与情深。

“我知道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吧？我得先回去了，不然爹娘怕是要担心的。”

颜卿出来才发现天都已经暗下来了，在屋子里油灯一直保持着一样的亮度，叫她没有注意到时间飞逝。

此时看见外头灰蒙蒙的一片，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才察觉到已经这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