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库布便拉着沃伊塔和米哈伊尔出去陪他散步。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见他们出了门，便远远地跟在后面，好不威风的样子。

沿着铁丝网，三人一路走到了旧营房后面原本是森林的区域中。这里正在进行板房的施工。但由于被送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就这么住在了施工中的工地上。甚至监工什么的都省了，天越来越冷，他们要是不能自己完成这片营地的建设，就要面临露天过冬的结局。

“纳达老爷，这边的房子就要完工了，我的儿子们之前被送到山那边去了，能不能让他们回来，我们一家，在一起挤挤总是可以的。”

一个老头突然出现在铁丝网边上，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他抓着铁丝网的两只手上都包着脏兮兮的布条，露出来的左手小指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似乎是受伤后没有及时送医已经畸形了。

库布非常和蔼地笑了起来，语气诚恳地回答了他：“我也想帮你啊，只是上面对于营区的人员比例，每间营房的人数都有严格的规定，即使是我也必须遵守。”

那个老头听了，面露难色，看起来似乎是个死板正直的人，连这种荒唐的借口都直接相信了。

他在怀里抠了半天，摸出一块怀表来：“纳达老爷，这是皇帝赐给我祖父的，请您收下吧。”

库布远远看了一眼那块怀表，没有伸手去接，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只说：“这种贵重的东西你还是好好收着吧，我可不能要。”

库布之所以这样做不单单是因为那块怀表不值多少钱，更是因为前面的铁丝网边上，密密麻麻地扒着更多的人。库布微笑着和他们每个人打招呼，但没有同意他们任何一个的请求。

会被分配到这块区域的人，都是他之前筛选中被归入了没有价值的那一批人。

库布他们走过去之后，那支武装小队就举着武器大声叫骂着威逼那些人回去给自己盖牢房。

沃伊塔扫了一眼，那块工地上并没有青壮年，想必是都被拉去开矿、冶金和造船了。之前诺格也说过，这里所有人都说明年新年的时候，北方航线一定要有船下水的。

这样走了一圈，库布觉得心情分外舒畅。和沃伊塔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你既然已经在哈特堡站稳了脚跟，就不用挂念着这边了，你看什么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旁边工地上有个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其他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现象，大部分人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返回小屋之后，库布又把奎尔因公爵夫人给的那袋金子还给了沃伊塔，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你自己拿去花吧，添点冬天的衣服。咱们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别叫人还把你当成乡巴佬。”

说着，他走回了自己座位上，莫妮卡心领神会地走过来给他点了烟斗。他吸了一口又接着说道：“这笔只算定金，叫你的朋友记得把寄养费按月寄来。北方冬天物价贵，少了的话吃苦的可是她家的少爷小姐。”

库布的信条从来都是敲诈要敲有钱的人。像刚才那个可怜的老头，敲到死也只能拿出一块怀表来，岂不是浪费表情。

沃伊塔心想，公爵夫人要是直接听了这话怕不是要当场气晕过去，恐怕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不过，沃伊塔的观点和父亲的类似，既然公爵夫人有钱，又是等着这一对侄孙去占维西家的产业，自己多收她一点也是应该的。

想到公爵夫人，沃伊塔又想起了她送来的那张赦免令，便想着待会顺路把它送去给霜空省大法官。

反正那东西拿在自己手上也等于是废纸一张，不如早些利用起来，也好早点生出利息来。

新任大法官高文见到沃伊塔很是热情，一改他之前在舞会上的矜持。

“纳达娅女公爵阁下，我刚才还在想您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沃伊塔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

她装出一副毫不吃惊地样子，探了一句：“这么说我让您久等了”

高文笑着摆了摆手，热情地带着她去了旁边的一间会议室。

推开门之前，他对沃伊塔说：“您丈夫那边，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您今晚应该就能和他一起回家了。”

会议室里，面对面坐着亚辛和耶科夫，这让沃伊塔更加意外。耶科夫跑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女公爵阁下，您来了？原谅我没有提前和您打招呼，只是我和大公殿下都觉得，应该给您一个惊喜。”

耶科夫见了沃伊塔露出了他招牌似的笑容，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份文件，进一步解释道：“大公殿下前些日子建议陛下组织一支新军，作为战争期间直属皇家的机动部队，防止之前的事情再次重演。幕僚们列了一个备选的军官名单，名单上的人，如果自愿加入这支部队的话，可以获得陛下的赦免令。您的丈夫刚好就在这份名单上。”

沃伊塔这才反应过来，奎尔因公爵夫人帮自己搞到赦免令的事情恐怕是刺激到科洛大公，所以他派耶科夫连夜赶来硬是抢先拿来了另一张。

耶科夫手里的那个文件封面上画着一个公鸡的图案，似乎是所谓新军的标识。沃伊塔突然想起之前在早餐餐桌上，科洛说的那个养鸡场的故事，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她转头看向了亚辛，想知道他是如何选择的。

亚辛原本以为这是他依靠自己爬出之前那个和沃伊塔的魔鬼契约的机遇，所以毫不犹豫地在耶科夫拿来的文件上签了字。

现在又见到沃伊塔，心理不免怀疑这又是她计划好的陷阱。

两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对视着，像极了一对怨偶。

耶科夫觉得这个场面简直太有趣了，所以他不嫌事大地敲着手里的文件补充了一句：“现在二位也算是妻荣夫贵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高文看了看还戴着手铐和脚镣的亚辛，觉得有些不妥。便叫来了自己的秘书，让她带着亚辛去找押送他过来的看守，并顺便把监狱那边剩下的手续办完，争取让亚辛今天就不用再回监狱去了。

看亚辛出去了，耶科夫又凑上前去暧昧地抚摸着沃伊塔受伤的左肩。

“您也不要起疑心，这份文件是预备大公妃殿下的心意。是她跑去求大公殿下说，唯独在与您的友谊这件事情上，她不能输给公爵夫人。”

沃伊塔也陪着他笑了起来，心中却并不把这种说辞当回事。

“那大公殿下倒真是对大公妃殿下上心呢。”

“那是的，大公殿下还让我向您表示感谢，谢谢您在安谧修道院帮他维护大公妃殿下。”

耶科夫拿开了手，故意冲她抛了一个拙劣的媚眼，然后从夹克的内兜里掏出了一张相片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