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黑蛇所说的地点时，已经是深夜了，那里一个废弃的小木棚，周围是一片不知道为什么长得歪七扭八的小树林。阴森程度上直追沃伊塔外公留下的那座霜北知名鬼屋。

“小姐，我们要干什么啊？”

希斯莱卡打开手电刚照了一下那座小屋，心里就咯噔一下，这里怎么看怎么都是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你害怕这种地方吗？你害怕的话可以不来的。”

沃伊塔看着他微微发颤地腿肚子，伸手向他要他手里的手电筒。

“没关系的，我可以克服。”

希斯莱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想沃伊塔刚才在车说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他走到前面去，假装毫不在乎地用力推开了小木棚的门。

好几只冬眠的蝙蝠被他惊醒，从木棚里扑棱扑棱地飞了出来，吓得他举起手电挥舞起来。

“放轻松，这附近的蝙蝠都是吃虫子的。”

沃伊塔绕过他走进了屋子，屋子里一股陈年灰尘的味道，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屋子中央的木桌子上放了很多已经风化的食物，希斯莱卡下意识地捂了一下鼻子，却发现这些东西已经烂到没有臭味了。

沃伊塔掀起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地毯，露出了下面一个被锁起来的活板门。希斯莱卡看了一眼，转身去车后箱里拿了把扳手来，把那个生锈老式铁锁一下砸坏，然后打开了活板门。

活板门下面是一个不深的暗格，暗格里有一个样式古朴的木头箱子，箱子上画了一个鹿头人身的怪物，很是诡异。希斯莱卡俯身把箱子抱了出来，由于高估了箱子的重量用力过猛，仰面摔倒在地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正好和他面对面，他看见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窝。

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个古怪的骷髅头，骷髅的额头上长了一对鹿角一样的东西。希斯莱卡死死地咬住牙关，没有让自己丢脸地叫出来。

沃伊塔走过了，收拾了箱子和那个骷髅头，然后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是什么？”

“圣物。”

沃伊塔把箱子简单擦了一下，然后抱回了车上，用眼神催促还在对那个东西心有余悸的希斯莱卡上车。

“那个东西，很贵重吗？”

希斯莱卡想起刚刚自己的失态，忍不住打听起那个东西来。

“如你所见，就是个形状奇怪了一点的骷髅头而已。”

沃伊塔把箱子再次打开给希斯莱卡看了一眼。

“但您说它是圣物……”

“图塔人的圣物，你是图塔人吗？”

图塔人的这个词像一根针一样，戳中了希斯莱卡内心的一个弱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算是，又不算是……”

“这还能有中间的答案吗？”

沃伊塔觉得好笑，即使是她，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的。

“我的祖父曾经娶过一个图塔女人，但是图塔人叛乱后他们就分开了，再也没见过。我祖父又另娶了我的祖母。”

“这听起来你和图塔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沃伊塔笑了起来，不知道希斯莱卡为什么会纠结。

“我也这么以为的，直到我去考军校，所有测试都通过了，笔试、面试、体检都通过了，突然征兵官又通知我说图塔人不允许服兵役。”

说起这事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努力握住自己的拳头，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一些。

其实他也明白，所谓的图塔人不允许服兵役不过是那个征兵官的托辞而已，目的是为了要好处费。可惜，他就是因为家里一穷二白才想要到军队里来想单纯靠自己出人头地的。后来他听说自己那个名额被卖给了一个想要混个军功爵位的富家子弟，价格是当初开给他的五倍。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征兵官脸上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明明白白地写着当初你错过了一个大便宜。

“小姐的外公是图塔人吧？”

希斯莱卡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他有些好奇沃伊塔是怎么入伍的，至少他想听听地方征兵官还能编出什么样的理由来糊弄人。

“怎么说呢，征兵官说他是荣誉米茹斯人。”

这个理由大大超过希斯莱卡的预想，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沃伊塔却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过去了。现在你是家族的一份子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会比在皇帝的死亡机器里混好得多。”

希斯莱卡闻言抬头看了沃伊塔一眼，却无法分辨她是不是在撒谎，他把头扭开，拼命在内心里说服自己，沃伊塔说的都是真的。

送还信物那天沃伊塔是自己去的，之前没有通知任何人，带着那个圣物箱子，临时下楼把司机赶下车开了车就走。

米哈伊尔那边，她倒不是信不过，只是现在他们两人恐怕是家族里某些人的眼中钉，一起出现在外面的话搞不好会引来刺客。而希斯莱卡那边，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派来的卧底，这种重要的事情不能带她。

她把车开得飞快，一路无视交通规则连闯了好几个红灯，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把车往目标方向开去。

她听说过残留的图塔人部落都很排外加保守，但走进村落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这种风格的村庄她只在历史电影里看到过，哪怕是朗度的偏远村庄都免不了会看见现代生活的痕迹，比如说满地的塑料包装袋。但图塔人的村庄似乎被人按下了时间暂停键，一切都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样子。

为她引路的，是一个已经搬到霜北城里一段时间的年轻图塔男性，可以看出，他和村落里的人关系很一般，他主动和村里的人打招呼，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一路上，沃伊塔感受到了不少并不友好的目光，有人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有人估计举起斧头狠狠砍到那个叫做飞马的木桩上，有人像躲避瘟疫一样，赶着自己的孩子躲进毡房里面去。

沃伊塔被一路带到了村落最里面的毡房面前，可以看出这顶毡房曾经辉煌过，它的四壁都是红色的，这种红色染料在北方一度非常稀缺，更何况上面绘制着繁复的图案。但这些都已经褪色了，毡房的顶上，颇为敷衍地用一块整羊皮直接堵住了漏水的地方。

一个图塔族传统打扮的女人正背着孩子在灶台边吃力的煮着一锅肉，她身上的衣服很华丽，但也很旧。她努力地赶开那些被迫在这种天气呆在毡房外又馋锅里肉的大孩子们，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沃伊塔扫了一眼，看见几个大孩子都一副吃不饱的样子，个个都是竹竿上顶着一个大头。

毡房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襟危坐在提花的地毯中央，面前一个矮几，矮几上放了一个银质的茶壶，但配套的茶杯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放了两个陶制的配在旁边，显得怪怪的。

这人就是霜北附近的图塔人头人，被称为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