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红舞鞋
作者:阳草葵 | 分类:其他 | 字数:47.3万
本书由顶点小说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九十七章 迷乱
牛阳在清过高一桐账目一个多月后,迎来了秋末绵延的雨天。那二十六天的雨,刻骨铭心呢!雨天里,正赶上农历的八月十五,那天更是个记忆犹新的日子。
雨已下下停停半月有余,那么些天里,忽是狂风骤雨、忽是连绵细雨、或是太阳躲在云里,没有天晴的打算。十五那天,更是暴雨如注!这雨,在牛阳却如箭、箭箭穿心!高一桐他在这么些天里盼天晴用如饥如渴、望眼欲穿!他在长久的盼望中煎熬得人都醉了!他走路有些晃悠,眼神迷离,完全一副醉酒的状态!暴雨如注的十五日,高原回家过中秋。因着高一桐的状态,也因牛阳压力山大所至的复杂心情,还有她不愿孩子看眼里一些东西。她用一个后来想来都不知什么样的一个理由?以一个怎样伪装来的蹩脚的笑脸打发掉了高原,给他一百元钱送他去同学家过十五!望着孩子推开车门在雨幕中撑伞而去,噼啪的雨滴迅速打湿孩子的裤管!牛阳转过脸,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为了不被高一桐发现,她轻悄悄地擦去。高一桐缓缓在开着车,一脸心神不宁!车刷在玻璃上慌乱重复地挥舞,高一桐似进入一种被催眠的状态!大街上全是过节购物的车水马龙,“小心点开,一桐?”“一桐?一桐?”牛阳极尽柔和地隔没多久就叫他,还用手去捏触他的耳朵。在这个时候,遇到刮蹭真不知这样的状态怎么去应对?
“……没事,俺开车行着哩!”他的声音加杂着疲惫低沉地传来。人在情绪中时,是那样的敏感!她从高一桐的声音中听出了太多内容!人在情绪中时,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一旦开口,任何一句,都能多愁善感起来!高一桐的话让牛阳再次落泪。幸好刚刚她是为和孩子坐一起坐在了后排座位。
“我们要不要买些东西也回牛庵?”高一桐看着拥堵在车身川流的人们手中提着的月饼、肉类不置可否地问她。在牛阳看来他的话是不用回答的,是自说自话。牛阳遏制下的情绪再一次泛起!她超出自己意料的竟啜泣起来!在举步维艰里这是在高一桐面前第一次的哭泣,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努力的使自己平静!那被多日多日来压抑的泪水,在外面大雨营造的气氛中一并车玻璃上淋淋下下的雨水将它即刻停下太难!高一桐默默地开着车,缓慢。他无所适从地绕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两人都不再说话,车内只有外面传进的嘈杂,雨水顺着玻璃簌簌滑落。这些日子,为了能给高一桐以正能量,她竟忘记了哭泣!那个使出洪荒之力让自己坚强的面对局下面对高一桐的牛阳,在这个大雨滂沱的中秋之日土崩瓦解!往年的今日,高一桐会自己开着车大兜小兜的、他几乎买全了这个时节所有街上上市的吃食,回家去,回牛庵,过一个快快乐乐的中秋。对于他的父母,她知道多做少说。好在多年过去,虽不交心,但有那么一些时候,她还是能从他们眼里看出流露出的一些认可来。
“往家里打个电话吧?”许久,牛阳说。高一桐泊车,拿出了电话。
“说话高兴些……就说下着雨,厂里还有些事,改天再回去。”一个成年人撒个谎不是难事。但牛阳还是担心高一桐的状态,不由地说到。
一个人独居的母亲呢?她一定又一次次往返在路口,张望?
砖厂在没完没了雨水的淫威下,已停产多日。这个早年百十亩的熬盐地,被买下了六十多亩用于建砖厂。除去厂房等的占地,几乎所有的空处都码上了砖块,中间只留窄窄的过道。人走在其间,真有看不到天的感觉!因为码得太高太密!远看,如灰灰的高楼。这此全是自开机生产出的砖块,它们的色、形、面各异。因着各种原因还没有出销。不过按时间看过去的话,它们是大有长进的,是在趋于合格的。合格的砖块码得离大门最近,足足有三排。这是质检局测过的,厂内已码得进不得大车了,后来产出的就地码在了门外的土地上。鳞次栉比的挡着了厂子半截厂房。因着产出了合格的砖,高一桐及一群男人们真是乐喜之极!他们来来往往的跑销路,已有谈妥的工地。雨就是在这个当口下了起来!
每每,高一桐开着车,去厂子。每每,当牛阳对这个男人担扰见不到人打通电话时,他一定是在厂子里!直到一次次,一次次!没完没了的雨,浇灭了高一桐所有对明天太阳的期盼,直到他被雨醉了!牛阳怕了,她看紧了他,看紧他的出门是不是拿了车钥匙!再后来,她与他一起去,不管是不是到了吃饭时间或者要睡觉的时间等等。直到看到那满院倒塌!还有厂子外面因着码在土地上的砖坍塌得已阻碍了道路。高一桐虽带工人抢救,投入大量的胶单遮盖,效果是有,但终不理想。
因着工厂没有专业的人指导鲜学鲜卖、跌跌撞撞。变化终不在预料之内!没有办厂经验的几个男人靠着一腔火一样的热情,总是被措手不及的现实状况提溜着走,完全的被动!其它几个合伙入股男人,只是过平常日子的小百姓,哪见过如此这般千头万绪状况频发的工厂?一遇事由无论大大小小必是高一桐出头解决。每每偶尔回家,他的电话必是打爆!牛阳知道,高一桐真的是分身无术了!就拿这雨来说,其实工厂里的地面是要硬化的,得有下水道排出的。当时只硬化了来往于东西南北方向的能通行大车的过道,这就给码了一院子的大砖埋下了隐患。这雨前的大砖,是厂里另请配料师傅来做的,这师傅的工资可是一月一万!之前,已走了三个师傅,因烧出的砖过不了质监局。先是色气不对,出锅炉的砖发白且面上斑斑点点,原因自然是配比不对且搅拌不均。再有表像粗糙凹凸,可能是模子在用前要加用什么材料?还有一个重重之重的问题:出炉砖的重量要比合格的砖重出十多斤之多!前几个师傅在前两个问题上在多日的摸索中都有长进,可最难的第三个问题,眼看砖出了一锅又一锅,院子码成了砖林。工厂是要投入正常生产的,不是用来长时间搞试验的!没办法,礼貌辞退了师傅只能另请高明。其实后来才知道,用尽感激在同行那里请来的师傅,有的只是在那里打过工而已!便被拿来当应酬。当实在烧不出合质量的砖时,那人才说出了怎么怎么的内情。真是同行是冤家!每请来一个师傅,高一桐必驱车老远去接,又在离厂最近的城边给租下宾馆让其居住,还有厂里另专请来厨子给他做每天的一日三餐另加夜餐。他来来回回厂里与住处还另报销车费。这等的待遇就是为了烧出合质量的砖呢!
厂里共上了四个锅炉,乖乖,每个锅炉长30米,高3米,牛阳后来去厂里见到真是惊诧竟有如此庞然大物!小拖车、自卸载车可以自由进入。上面还有气孔,它正在工作时会从一个个空内排出几米高的气柱,很能让人想像成一排排冒着白烟的火车,场面壮观。每个锅炉的30米是分三截组装的,当时为了能让这些大家伙入住,真是费尽了男人们心力、体力。这些锅炉适合安装在大道边,机械厂的拖挂车一到,宽阔的道路便于车的转向腾移卸载。可厂子,在蜿蜒小道的田间,只有厂南有一路较开阔,它的上面有一条火车的轨道爬过,就是说轨道下有一涵洞,涵洞的高度又限制了锅炉车不能通过!一个个通过的方案想出来被推翻,再出方案,直急得机械厂押车的人员肝火旺盛!高一桐一帮同样焦急但只能赔笑脸。最后,决定从正长势喜人的庄稼地通过,最后一家一户的进行赔付——真是碟中碟、战中战,怎么赔付又牵动了一帮善于纠磨的农家人……还记得高一桐说过,一个厂下来也就是三百来万的投资,可直止锅炉窑烧出合格的第一炉大砖已投入将有七百万!那个时间点,正是小城建筑行业经过沸沸扬扬的高峰向低迷末终走去的时间,这段时间也不过持续了三年?也正是高一桐梦寐的可以从他的一堆工地上陆续结款的时候。可万里江山,谁主沉浮?市场的起落回旋走向,谁能看得清?!七百多万的金钱,它不是只写在纸上的数字,它是堆在那里不小的一座山呢!这座山来自哪里?工厂里另聘了会计,笔笔投资款它都有记着投资人是谁,上面最多出现的名字是谁?——高一桐!世上有多少事会按约定走?有多少人是那个勇于担当、用博大胸襟不揣度时局与共进退、而不去独善其身?会计的保险柜子里,锁着四个男人当初同在律师事务所立下的字据,上面各有他们的签名。其中几句是:
“……现有我们四个人共同投资隆皓加气块砖厂,现定投资三百万,每人各出柒十五万元,中途如有增加,另再平分摊。……各人必须严格遵守此协议,如违约,将另行处理。”
……
最无语的其中一人只入了三万元的现金再拿不出一分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在行进中的工厂,用钱是分分钟钟的事。因着一个只拿三万元的人,其他二位以:“我也弄不来钱了!”硬是没再投钱。三个合股者入的钱,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万,具体数字是九十七万!这事是牛阳在厂子走到末路时才知道的!回想,难怪高一桐为了筹钱东奔西走,黔驴技穷到给街上墙璧留的贷款电话打电话!让牛阳用鄙夷的目光怀疑他是不是脑袋进了水?
在用钱的当口,高一桐不得不冲在最前面!
投入资金的事暂且不说。在厂走上末路,高一桐又使出力气救厂于万全,承诺把几个人投的钱退给他们、并随时间在一一对现。不想还是因着资金的事,后来几个合资人合力矛头指向高一桐、反目!事事非非都且不说。先来说一下高一桐,后来的工厂发生很多事!当然后来他与牛阳之间也发生很多事!致使后来,厂子的事牛阳是不知道的。这里面也有高一桐的有意隐瞒。再后来,高一桐,这个与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让牛阳不得不去重新认识、重新思考!高一桐身上的种种种种,牛阳一直想要搞明白,高一桐究其是一怎样的人?……后来,她想累了,经历了太多看淡了太多,她对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无争!答案对她也无关紧要了!她想高一桐在旧时,一定会是那个站山为王的男人,他身上有这个特质。
七百多万的投资,让牛阳大大出意料。这个钱是怎么多出来的呢?简单说来,原定上两个锅炉,后来上了四个。在一个围满了看客已安装好的两个锅炉旁,个个由口开舌。
“上两个炉子,太少了吧?”
“费一回事,再上他两个!”
“听说这一个锅炉就一百多万呢!”
“乖乖!”
“两个炉子开了能挣多少钱?再有两个,才能挣得翻倍。”
……
——这些看客都是说话不出税站着不腰疼的家伙呀!
就是这些无关紧要家伙的无关疼痒的话让一边沉浸在安装成功喜悦中的高一桐听到了耳中!听到了其他几个男人耳中!便有了一个很简单很轻松的沟通过程后,又有两个锅炉上马安装了!牛阳知道后,杀人的心都有!那就是先杀了那些长舌的看客!同一件事,别人不说,为什么高一桐想到是“数钱”的美好?她想到的是揪心的担忧?牛阳从高一桐喜不自禁的描述里,才知道了是四个而不是两个——他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他的决策力、行动力太勇猛,牛阳还能说什么?
隆皓加气块厂它如一个长着巨型大嘴巨型大腹的怪兽,以“万”为单位成把儿成把儿堆在桌上很显眼的钱,投入已如人类每日的三餐饭菜茶水它总在急需中!每天除了应对随时可发生的突发状况,就是要找钱找钱!又如家里养了一个永远饥饿的孩子,你不得不给他讨吃喝!其他三个男人在烧出第一炉合格砖为止,再也拿不出一分钱,不管是不是如一根弹簧它拉扯到了极限?砖切出来,才知道用人力入炉费时且烂砖率大,就要买电机买传送带买小拖。砖熄了炉要出砖,才知道用人力因为高温是不能出的,就要买夹车。买了一辆发现根本就不够用!原来院内的一口井,现实用起来才知道还在再打几眼;拉回的原料,水将一夜后还是有大部分不能用,才知道要自配一台粉碎机;这起名叫“加气块”的大砖,谁知是不怎么能见得水的,还要库存下大量的胶单,致使整个小城的胶单脱销;还有砖厂处在农村,它停电频繁特别是在用电的高峰,停电对于正在工作的砖厂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就只得买超大功率的发电机、变压器;为了能进进出出运输,就要修出一条水泥道路连接通往外面的大马路……如此等等等等,都要用钱、钱、钱。高一桐在那时间里屁滚尿流!焦头烂额!应接不暇!嘴唇起满了水泡,声音沙哑。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像是从哪个星球来一样。
——高一桐,在时局里,他责无旁贷地站在了最前沿,他必须把这枝布满荆棘的“橄榄”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