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谋杀巴托克大人的犯人？”

“屠宰畜生还会用到“谋杀”这种专业的词汇？”

仅仅两句话，本就寒冷的天气就好像又冷了一些。使者看了看零脸上不屑的表情，最终决定还是说正事。

“奥拉夫陛下册封你为守护骑士，所以明晚你要出席伊莲娜公主的生日晚宴。感谢陛下的仁慈吧，没有追究你“过失杀人”的行为。”使者抽了抽鼻子，摆出了一副色厉内荏的姿态，试图用体面的说辞掩盖自己的主子对她毫无办法的事实。

每个目睹了这魔头当街杀人的家伙，都对她残忍的处决手法和癫狂的战意心有余悸。倒不是说整个王国拿她没一点办法，只是如果要对付她，那要付出的代价之高昂，实在是有些划不来。奥拉夫陛下这次总算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暂时用“骑士”的封号驯服了这个疯子，才使得这家伙没再搞出什么让人头疼的大事。

索斯已经变成了叛贼，在杜威伯爵的授意下，无数陈年旧账被翻了出来，诸如“贪污受贿、私自调动军队意图谋反”等罪名一个接一个被安插在变成了五花肉的索斯身上。不过死人是不会反驳的，杜威毫不吝啬的接手了索斯的遗产，并慷慨的将其中三分之一缴纳进国库，得到了侯爵的封号。至于巴托克的势力，也在树倒猢狲散之后明智的选择向杜威靠拢。由此一来，杜威在一夜之间便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也许是兔死狐悲，巴托克倒是没有像索斯一样在死后背负罪名遭受唾骂，反而被追封为伯爵，还享受了风光大葬。就这点来说，也足以证明他在位时用弄臣的身份还是帮了杜威不少忙的，否则杜威也不会在葬礼上为他掉了不少眼泪。

不过杜威还是心中不安，那天零在王宫给他留下的可不是什么软弱无力的恐吓，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第一次感觉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坐立不安，甚至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然而再怎么恐惧也没用，零摇身一变成了陛下的守护骑士，这使得在明面上，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杜威是没法对零做什么了，反之亦然。不过放任危险在自己身边徘徊可不符合杜威的行事准则，如果一旦找到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拔除威胁。

而伊莲娜公主的生日晚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机会。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使者终于等到了答复，这让他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他只是个送信的，要是真的惹恼了眼前这个魔头，怕是他的主子也不会再为他这种小人物撑腰了。

“没…没有了。”

“那好，请回吧。”

何其傲慢啊…使者望着零的背影偷偷松了口气。不过换个角度想，被册封了骑士，也算是半只脚迈进贵族的圈子了。被如此无理的赶走似乎也就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忍受的事情了…再让她得意几天吧，很快那个烫手山芋就该让她头疼了。

……

“怎么了？他们没找你麻烦吧？”瑞哥老爹摸了摸下巴，十分自然的问道：“是不是来给你送调遣令的？”

“不是，只是让我出席明天的晚宴。你说的调遣令是怎么回事？”

“哦你知道的，我身为帮派头目，总能提前知道些消息。”瑞哥咳嗽了两声，很大方的说出了一些秘密“你应该知道罗德王国正在打仗吧，恐怕咱们也要掺一脚了。”

冗长的岁月确实赋予了瑞哥不少智慧，让他可以三言两语就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很显然，零对于如此大事不可能做到不闻不问。她回过头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瑞哥就已经说明她对此事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别看我不出门，但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是知道的。前几天罗德王国刚送掉了一波主力部队，现在已经无力独自抵御那些亡灵了。就在昨天，罗德王国的特使正式访问了茶花城，向费舍尔王国求援，这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虚弱。不然那些乡巴佬怎么会病急乱投医引狼入室呢？”

然后，瑞哥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上面罗列着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情报。事实上，光凭这些情报瑞哥就能断定费舍尔王国肯定会参战了。

“首先罗德王国肯定会同时向自由联盟和费舍尔王国求援，但那个使者那么着急，这也就从侧面说明自由联盟那边肯定还没给出确切答复。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好容易抓到这么一个机会，那帮老狐狸肯定是要狠狠宰那帮肉猪一笔。但问题就在这，如果真的看着罗德王国被那些骨头架子灭掉，那对于自由联盟和费舍尔王国这两个邻居来说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而太早给出答复，肯定是捞不到太多好处的，所以昨天给罗德使者的答复就是考虑考虑，明天晚宴上说明考虑结果。但这根本就不用想，杜威可不傻，有这样一个占了好处卖乖还能积累威信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也就是说，只要罗德王国给的好处足够多，出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哪怕什么好处都没有，费舍尔王国也会出兵的。因为一旦咱们不出兵，就等于把罗德王国推向自由联盟了，杜威人品不怎么样，但他绝对不傻。”瑞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继续补充道：“那样一来，西境长久的平衡肯定会被打破，等到把那些亡灵赶走后，危险的就是费舍尔王国了。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因为他们肯定会派你去。”没等零做出回答，瑞哥就直接道出了答案：“在杜威看来，你是他的心头大患，既然没理由针对你，那就把你送上前线好了。你死了，他就彻底踏实了，你活下来，战功也是他的，不论怎样他都不吃亏，所以…”

“所以我又有事做了…”零面无表情的盯着挂在壁炉上的剑盾，良久之后才问道：“这个情报我要付多少钱？”

“一个承诺就够了，我这种老不死的有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花。答应我，不管怎样活着回来就行，我可不希望你这种倔强的人类死在荒郊野岭。”瑞哥顺着零的视线望向剑盾，神情有些落寞“那是唐纳德大将军的遗物，作为狮心军团最后一个幸存者，我这种胆小鬼只能把他的剑挂在墙上鞭笞自己的怯懦了。”

“唐纳德…他是怎么死的？”

“就在劳伦斯大公被带走一周后，大将军带着一批没有家属的光棍士兵组成了游击队，向教会的联军发动了报复式的骚扰打击。当年我就是其中一员，后来人们叫我们狮心军团，但其实我们只有不到五百人，连半个大队的规模都没有。”瑞哥默默叹了口气，撩起上衣，指着胸前一道长长的伤疤说道：“后来我们中了陷阱，被两个军团围剿，就是胸前这道疤让我成功在死人堆里苟且偷生活到了现在。唐纳德大将军很英勇，一直战斗到最后受了重伤被俘，连同当年的财政官阿贝尔一起被关进囚车带走了。我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但毫无疑问的是教会那些睚眦必报的家伙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简单的死去…那时我要是能勇敢点就好了，但看着同袍们一个个倒下，我害怕的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你不知道那种感觉…遮天蔽日的箭矢，还有地动山摇的喊杀声，敌人就像是蚂蚁一样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多到根本砍不完…丝毫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我只能在尸堆里屏住呼吸，直到半夜才敢带着他的剑偷偷溜走…”

瑞哥的眼眶湿润了，过了好久才哽咽道：“我知道我是个懦夫，但大将军的心愿就是让您能平安归来，所以请您答应我，不要让他的血白白流干，好吗？”

此时窗外的乌云突然散去，一道阳光如利剑般插入大地。零慢慢来到窗前，凝视着远方，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我会的。还有，你很勇敢，并不是懦夫。勇气并不需要用死亡去证明，到现在为止，你做的事已经足够多了。”

她的声音沙哑且轻柔，无力扶着窗框的气质好像一条挨了打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