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斯正愁眉苦脸的趴在桌子上，两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笔记本。

梅菲斯托老师已经好久没回复他了，久到麦斯开始怀疑自己的老师是不是已经犯了痴呆，忘记了他曾交代的任务。

老实说这次实验相当成功，甚至直接跳过了第二阶段，直接完成了第三阶段的任务目标。只是现在梅菲斯托老师迟迟没有回复他，使得麦斯恨不得手舞足蹈庆祝一番的狂喜被心底莫名的失落感给吞没了。

还记得当初在他出发前，梅菲斯托就交代过，实验的目的不是为了让零回忆起武技和战斗本能，而是为了加速深化她作为武器的程度。

简单点说，就是多次跨越作为人类的“死亡”，让肉体和精神承受超越常识的负荷。这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却很难做到，一旦让零承受了足以肢解她的负荷，那搞不好没到最终阶段她就一命呜呼了。即使勉强熬过来，最终也会精神崩溃或是身体停止成长，最终沦为“失败品”。

实验的关键在于要为零精心挑选她现阶段所契合的对手，既不能太弱，也不能强的过分。本来这个世界上能找到的高端战力就屈指可数，要同时满足以上条件就使得挑选目标成了比配置清晰药剂更让人抓狂的事情。

好在麦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即使没有梅菲斯托老师的协助，他还是靠着老师的笔记和一些大胆的推测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现在零不光吸收了亵渎者的血液和细胞，还在侵蚀可控范围内扩大了愤怒与憎恨，同时击败了原计划中最危险的敌人。可是…没人能与他分享成功的喜悦，他甚至不能把真相告诉别人。这种憋闷的感觉让他无精打采了好几天，连实验新法术和冥想都无法让他精神起来。

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自己无法预知的未来，尤其是麦斯知道，梅菲斯托那个为老不尊的大师，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对他半辈子的心血结晶不闻不问。难道他遇到什么麻烦了？不不不…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谁能找他的麻烦。难道他真的在忙什么很重要的事？也说不通，再怎么忙，抽出几分钟做出简短的回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知不觉中，麦斯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猜了一遍。对于一个沉迷学术研究的魔法师来说，没什么事是比揣测他人想法更艰难的了。即使麦斯从小到大都跟在梅菲斯托身边，也无法透过那些表面的，更像是半开玩笑的理由，去看透自己老师的真正目的。

也许自己当个牧师，就不会被这种有些可笑的事情给困扰了呢？人们总说真金不怕火炼，伟大的英雄和贤者平时在人群中总是不怎么起眼，只有到特定的时候，他们才会显现出超凡脱俗的一面…希望自己的老师也是如此吧，那么不回复消息，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麦斯摇摇头，把毫无意义的猜测从脑海中丢了出去。他起身为自己泡了一杯苦瓜茶，做好了冥想的准备。

老师他可是卡蒂尼的弟子，一代传奇大师，有什么可为他担心的呢？不知不觉中，这种几乎盲目的崇拜已经成了麦斯的基本思路，甚至成了他在面对种种困难与挫折时依然能保持乐观的精神支柱。麦斯自认为自己并不聪明，也绝非什么魔法天才。但就像梅菲斯托所说，意识到自己渺小如尘埃的人，才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也许梅菲斯托说的对，他这个年纪只有勤奋和直率的小伙子，真该出去走走，好好锻炼一下，慢慢学着自己做什么决定，毫不犹豫，毫不动摇。

在冥想前，先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吧…嗯，明天或者后天零他们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得抽出半天时间来为她检查。三天后是伊莲娜公主的生日，无聊却又必须应付的宴会。到时可以借着交际的名义好好打听一下那个老国王到底想让零干什么，不过一个建国不过百年，前后只有两代君王的国家，好像也不会有太深的底蕴锁住她…这个地方可不适合久居，得想办法让零离开这里才行…可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在不反感自己的前提下告诉她这里的真相呢？

不知不觉间，麦斯的意识慢慢飘到了浩瀚无垠的深海中，进入了冥想状态。也许只有在魔法世界里，他才能真正做到时刻保持自信，并毫无顾忌的制定练习计划。也许魔法师天生就不适合思考太多关于人情世故的东西，不过这也无妨，岁月会赋予他们智慧和阅历，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在面对任何事情时，都淡然处之的。

……

瑞哥老爹提着一锅热腾腾的肉汤走进了夕阳旅店的大厅，从已经冻出冰茬的胡须看，他显然在室外待了很长时间。

人类到底很脆弱啊…瑞哥老爹默默叹口气，摇了摇前台的铃铛，把派克叫了过来。

“把这个给那个小子喝了。”

“老爹，这是？”

“刚从医生那弄来的，能驱寒。听说那小子就是受了寒，没啥大事儿。”

派克看了看充满浓烈辛香气味的热汤，点点头，把锅接了过去，向楼上的客房走去。

“真蠢…”也不知派克在评价瑞哥老爹还是诺亚，亦或是二者都有。那个人类小子就已经够蠢了，大雪天还要出门跑步，都爬不起来了还不愿意回来休息…瑞哥老爹也是，明明那小子好好睡一觉就没事，非要半夜跑去找医生…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这冻死人的鬼天气，就连导游们都不出门工作了，这一老一小，待在屋里烤火不好吗？

不爽归不爽，瑞哥老爹毕竟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他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完成的。派克心不在焉的敲敲门，径直来到床前，撒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床头，直接用粗暴的动作让诺亚睁开了眼睛。

“起来把这个喝了。”派克打了个哈欠，没好气的说道：“这可是老爹特意到医生那弄的，喝完你就好了。”

诺亚感觉有些头疼，但他看得出派克现在没什么耐心。所以即使浑身无力，他还是咬牙坐了起来，颤颤巍巍的用靠在锅边的汤勺舀了满满一勺热汤，张嘴喝了下去。

好烫…诺亚被烫的吐了吐舌头，还没等他舌头上的痛感消却，肚子就开始惨叫着发出了抗议。这汤看上去美味，实际上又呛又辣，完全和美味二字沾不上边，刚才大喝一口，就像是吞了一块烧红的精碳，哪怕滚进了肚子，也没有丝毫熄灭的苗头。

“呜呜…”诺亚虚弱的哼哼几声，扔下了手中的汤勺。他才不要喝这种看上去更像是要人命的东西，哪怕一直躺着也好，虽然浑身没劲，好歹不会有这种反胃的感觉。

可派克却没什么耐心，他是导游，又不是保姆。更何况在不拿钱的情况下要半夜爬起来照顾孩子，他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耐心被诺亚的不识相给彻底毁掉了。

“赶紧喝！”派克一巴掌拍在诺亚的脑袋上，比卡诺小牛排还要宽厚的大手把可怜的诺亚拍得头晕眼花，让他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

“哭啥？赶紧喝了睡觉！”看到泪珠在诺亚的眼眶里打转，派克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两圈。他实在想不通，人类为啥这么脆弱，一般来说，兽人的孩子身体都好得很，很少会因为吹了吹风就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就算某个没被老天眷顾的孩子病了，也都是睡一觉就好了，哪会像这小子一样，被人伺候着还觉得自己委屈。其实也不能怪派克这样想，兽人的心思都糙得很，哪怕是瑞哥老爹，都是在四十岁以后才慢慢意识到人类到底能脆弱到啥程度。所以这么看来，如果派克现在就明白这些道理，那反而显得令人吃惊了。

挨了一巴掌的诺亚明白，喝汤这件事已经完全没了商量的余地。于是他又咬牙捏着汤勺，屏住呼吸，将一勺热汤送进了嘴里。

“喝完赶紧睡觉。”派克揉了揉眼睛，向门外走去，末了还补充道：“都喝了，早上俺过来看。”

“咣当”一声巨响，门被粗暴的甩上。诺亚吸了吸鼻子，放下汤勺，等了许久，直到屋外再无任何动静后，才蹑手蹑脚的下床开窗，拎起大锅把汤都倒了出去。在确认锅里空空如也后，他才摇摇晃晃地躺回床上，搂着被子把四肢蜷缩起来。

如果是天使大人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对我的吧…

不过必须要证明自己有价值才行！这是天使大人给他的考验，如果连跑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那天使大人也确实没理由会再允许他跟在身边了。想到这，诺亚便攥紧拳头，默默许下誓言。

“全能的主，我会努力的，所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证明自己的价值吧…不会太久的。”

倦意袭来，诺亚的眼皮慢慢合上，不久便进入了梦乡。从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看，他应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但愿这个梦能实现吧，毕竟这只是一个普通孩子并不算过分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