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静静的，花叶阴凉。

李寻缓缓沉下一口气，欲言又止，“这是你和爸之间的问题。”

……

这是她和他爸之间的问题。

意思就是，和他奶奶没有关系。

许晥云看了他一阵，眼神渐渐由温转冷。

他还是在护着他奶奶，仿佛她白生了这么个儿子。

“是我的问题，妈妈做的不好。”

许晥云悲凉地笑了一下，抱着衣服缓步离开。

藏青色旗袍渐渐远去。

李婉婉从被子里转过头，忐忑道：“哥，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婶婶看起来又伤心又生气。

李寻倚在桌子旁，淡淡起身，从旁边倒了杯热水拿给她，“睡你的觉，别的事和你没关系。”

“哦。”李婉婉接过热水，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舒服再叫我。”

她哥走出去，合上了卧室的门。

……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李婉婉给梁玉菲发了个短信，跟她说自己生病了，暂时不方便出去转钱，让她再等等。

刚发完短信贺迪就来了电话。

“婉婉，你生病了啊？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上来噼里啪啦一大堆问句。

李婉婉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嗨。”贺迪道：“你婶婶那条街上谁不认识我，救护车都开过去了我能不知道吗。”

李婉婉：“不是，我们家这条街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瞎打听。”

“我这是关心你，你个小白眼狼。”贺迪：“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不是跟你哥一块儿长大的，我在那条街上混的时间比你长知道吗？”

“不知道。”李婉婉不耐烦，“你没什么事我挂了。”

贺迪忙道：“别啊，你怎么病了？现在好不好，你不得给我说说。”

“好着呢，你别管了。”

李婉婉说完，挂了电话。

挂了没一会儿他又打过来，李婉婉拿枕头捂着耳朵，捂了一阵，烦躁地接起电话。

……

吃过午饭李寻去了一趟母亲的书店。

店面不大，开在附近中学的街转角上，今天周末，店里来看书的人寥寥无几。

平时除了学生也很少有人来，书店一直处于半亏损状态

许晥云坐在柜台后和一群小女孩聊着天，见到他来看了一眼，“那边有个地方，你过去坐。”

他在书柜旁的灰色沙发凳坐下。

刚才叽叽喳喳的几个中学小女孩都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阵，她们又开始说话，讨论声时断时续。

其中一个小姑娘拿了本书小声问老板娘，“阿姨，那个大哥哥是你儿子吗？”

老板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们经常来这儿看书，和许晥云关系不错。

“是。”许晥云温柔地答道：“快过年了，他来这里看看我。”

“阿姨……大哥哥好帅啊。”有个小姑娘说。

许晥云笑起来，逗着她玩，“可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然等你长大，阿姨可以帮你追他。”

“真的吗？”

小姑娘们哇了一声。

许晥云一边分拣类目一边和她们聊天。

李寻靠在沙发凳上看书，一个长得最高的小女孩走过去，小心翼翼停在他面前，想装作自己是随便逛过来的，又有些紧张。

“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拿、本书。”

她抬手指了指头顶，不敢看他。

李寻斜倚着，片刻后才抬起眼，没看面前的小孩，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斜后方的位置。

那个位置摆的是一整套资治通鉴。

一个初中小孩不可能看得了这个。

但他还是起身帮她拿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

将书递到小孩面前，少年依然懒散地躺在沙发凳里，气质翩翩，清贵如玉

“谢、谢谢。”

小姑娘点了两下头跑回去，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小声道：“你胆子好大啊，真的跑过去跟他说话。”

“就拿本书而已。”

“这是什么啊，你看得懂吗？”

“可以以后看啊。”

许晥云看着这帮小孩笑。

……

过了会儿。

李寻把书放回去，慢慢走到柜台前，“妈，我帮你。”

“没什么事。”许晥云把书单放到一旁，“你坐着就行了。”

刚才那个拿了资治通鉴的小姑娘过来付钱，李寻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书，从书架上重新找了本《撒哈拉故事》给她，“这个比较好看。”

小姑娘顿时红了脸，紧张地接过来，“谢、谢谢哥哥。”

“嗯。”

……

买完书，小姑娘和她的朋友们一窝蜂跑了出去。

许晥云很少见他对这些小孩这么亲切，问道：“今天心情不错？”

“还好。”

他腾出一只手来摆书。

“是不是因为有了女朋友，突然觉得小孩子很可爱？”许晥云笑问，“还是你女朋友很喜欢小孩？”

“没有。”李寻波澜不惊，“她学医的。”

“难怪。”

许晥云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套书，轻轻撕下包装。

“看来你女朋友脾气不错。”她继续道：“有时间你可以带她过来玩，妈妈给你们做饭吃。”

“不过这是在你们谈恋爱的时候，结婚以后我就不给你们做了……我也不会和你老婆住在一起。”

把书都堆上书架以后，又道：“你们要是有了小孩多带给我看看，当作……弥补一下妈妈的遗憾吧。”

“……”

李寻低头沉默着。

……

在苏州待了一个多星期，除夕前几天李婉婉跟她哥一起回了青城市。

走的时候婶婶一早去了书店，说了句路上小心，没送他们兄妹两个。

临近新年，冬夜越来越长。

六点，天色漆黑一片，周青裹在被子里还没醒，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不停，催命似的。

她睡得很浅，被吵醒以后很快清醒过来，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看着天花板，心情带着点郁闷。

骚扰和诈骗电话没有这么早，这个电话说不定是什么亲戚打过来的。

空洞地躺着，不想接。

又响了一会儿，她才翻身过去，拉开抽屉拿起手机。

意外地，居然是李寻。

松了一口气。

……

她按下接通，因为被吵醒不想说话，“……”

“你醒了吗？”

他在电话那头问。

周青：“被你吵醒了。”

“这个时候可以醒了。”李寻没有半丝愧疚，“收拾一下出来，我带你去吃早饭。”

周青：“……”

她看了一眼时间，六点零八，冬天天都没亮，什么狗屁早饭要吃这么早。

不知道他抽什么疯。

她口气很不好，“我不想吃，我要睡觉。”

电话那端的声音温吞道：“不想见我吗？”

周青：“不想。”

“……”

李寻默了默，“我们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周青：“哦，但是我们每天都打电话打到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