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妹辉刚出门，就看见何一海骑着摩托过来了。到了跟前，何一海停下摩托，笑道：“嫂子，你去哪？”

“两条椅子放在那，我去拿回来。”刘妹辉指了指河边，笑道，“你去厂里？”

何一海点点头：“是的。”说罢骑上摩托要走。

刘妹辉说：“他姑爸，你等下。今天山老倌跟东明争起来了？”

何一海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嫂子，工作上的事，争一下很正常的。”

刘妹辉问道：“什么事？”

“东明要把那些放了一两年的纸重新打浆造纸，山哥他不同意，就争起来了。”

“他姑爸，东明那人深得很，他一般不会跟人吵的。这次是怎么啦？”

何一海觉得几句话说不清，就下车放好摩托，进堂屋坐下，刘妹辉泡了一杯茶递给他，何一海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这一段时间纸品销售市场火爆，雾山村几乎所有纸厂的库存都被销售一空，但是前进纸厂仓库里放了一年以上的一百九十几吨纸无人问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袁桂山提出降价百分之十来销售这些纸品，要何一海请了一些销售员来厂里商量，然而大多数销售员仍然不愿意出面销售这些纸，给出的理由是这些纸品已不适合当前市场。有两三个销售员答应去试试，不过要降价百分之三十。李新飞与彭正平认为降价百分之四十可能也没人要。

袁桂山当然不愿意以这样低的价格处理这些纸，又专程去找了任志坚，任志坚听了后笑了笑，摇了摇头，只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他们把这些纸重新粉碎打浆，按现在市场的需要生产出新的纸品来。

于是，三个股东今天上午开会，专题商议这个事情。左东明首先发言，他赞成任志坚的建议，打浆重造，理由是现在厂里新生产出来的纸品销路好。打浆重造虽然要增加不少的生产成本，但整体来看，还有些微利。这是最好的止损办法，不但盘活了沉淀的资产，从长远来看也是最保险的。袁桂山却不同意，提出打浆重造虽有微利不亏本，但是在重造过程中影响了纸厂的正常生产，实际上就是亏损。因此，他同意按部分销售员提出的降价百分之三十的要求将纸品交给他们销售。

两人争来争去谁也不能说服谁，袁桂山要何一海来评判，何一海觉得袁桂山说的有道理，不过左东明一句话提醒了他。左东明说，如果降价百分之三十市场上仍然没人要怎么办？那就意味着仓库仍然被占用，几十万资金仍然是一堆死钱！袁桂山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冷笑着说左东明是危言耸听。左东明听了这句话，站起来也冷笑着说，袁书记你总是自以为是，这样下去，这个厂迟早会被你搞死！左东明说完就走了。

何一海讲到这里，笑着说：“嫂子，山哥和东明都是为厂里好，你放心，没事的。”

刘妹辉长出了一口气，说：“他姑爸，以前你们几个笑笑呵呵的，哪里像今天这样。中午山老倌回来气得不得了，我还真的担心会出什么事。”

何一海笑道：“不会的，放心吧！嫂子，还有我呀！”

刘妹辉笑了笑，说：“我晓得！只唯愿你们几个都好。”

何一海站起来，说：“嫂子，我走了。”

刘妹辉说了声：“好。”

刘妹辉去河边提了椅子回来放到堂屋，转身把大门关上，收了茶杯，来到灶屋，把杯子洗了。

这时唐青莲走了进来，刘妹辉问道：“就睡好了？”

唐青莲道：“我口有点干。”

刘妹辉道：“那个红壳瓶子里是刚灌的开水，你姑爸来了，我就是用那瓶里的水泡的茶。”

唐青莲听了，走过去倒了一杯水，问道：“姆妈，姑爸来了有什么事吧？”

刘妹辉道：“中午你公公回来时火气蛮大的，问他又不说。碰上你姑爸，就问了他。”

唐青莲有些惊讶，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妹辉看了唐青莲一眼，道：“你公公与左东明吵起来了。不过，刚才你姑爸讲，这是工作上的事情，很正常的。”

唐青莲说：“姑爸还说了些什么？”

刘妹辉道：“就说了这样一些，没别的了。”

唐青莲没再多问，端着水杯上楼到房里去了。

袁桂山到了镇政府直奔姜怀民办公室。姜怀民吃了饭刚进来不久，正拿着漱口杯含了一口水仰天在“哇啦哇啦”地漱口，吐了漱口水后，看见袁桂山，忙问道：“袁书记，吃中饭了吗？”

“吃了。”袁桂山说道，在沙发上坐下，喘了口气道：“姜镇长，厂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你说说，那二百来吨纸到底是降价销售好还是打桨重造好？”

姜怀民不明就里，笑道：“发生了什么事呀？这可不是你袁书记的风格哟！”

袁桂山平时过来谈纸厂的事情时，都是从从容容，慢慢道来，先叙说事情，然后提出问题，再一起商量。

于是，袁桂山把上午开会时与左东明争吵的事情告诉了姜怀民。

姜怀民有点吃惊，在他的印象中，从前进纸厂建成起，股东之间在生产经营方式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争论，而且，袁桂山与左东明关系看起来比妹夫何一海更近，遇到事情时一般都是与左东明商量后，再征求何一海的意见。他也清楚左东明的性格，此人城府很深，情绪和态度不轻易显露出来。能让左东明与袁桂山发生争吵的原因，一定不简单。

“能够把这些纸销出去的话，我同意你的意见，不打浆重造。”姜怀民说，又问道，“哎桂山书记，左东明为什么不同意你的意见？”

袁桂山看了看姜怀民，说：“我估计东明一定是受了我儿媳妇的影响。”

“你儿媳妇？”姜怀民笑了，说：“她一个细妹子，晓得什么？你想多了吧，袁书记！”

袁桂山摇了摇头：“姜镇长，你莫小看了我这个儿媳妇。她以前在孙成业那里做统计员搞成本核算，懂得一些管理。到了前进纸厂后，经常跟我们几个讲些这方面的事情，提了一些意见。现在一海基本上认可了她的观点，东明以前还不相信，现在也开始认可了。”

姜怀民听了，坐正了身子，看着袁桂山问道：“他们两个？都认可了你儿媳妇？！”

唐青莲与袁五华定亲后不久，有一天姜怀中过来对他讲，袁桂山的儿媳妇是苏铁以前的女朋友。当时姜怀民听了一笑了之，青年男女分分合合的多了，这不足为怪。现在袁桂山与左东明之间发生争吵是由唐青莲引起，姜怀民心里警觉起来。

袁桂山笑道：“姜镇长，今天听了你的意见，我就晓得下一步怎样做了。能销就绝不重造！”

姜怀民点头道：“这是我的个人意见。最后如何定，袁书记，你还是回去与一海和东明好好商量商量。另外，我提一个建议，有事你一定要与东明一海他们多商量。你影响了他们，他们就不会受其他人影响了。”

袁桂山笑道：“姜镇长，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