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珺抿嘴笑道：“久闻宋府是京城中最礼孝仁义之家，竟是不知宋府的小姐尚未成亲，便能跟未婚夫婿住同一个院子。”

李小娘笑开了：“婉珺姑娘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头牌，比宋府在京中更富盛名，像姑娘这样见多识广的青楼女子，竟是还在意一些俗礼？姑娘有所不知，我宋府将女子是当作男子一般养育的，她们即便出嫁，回府来也不是客，依然是宋府的主子，至于她们的夫婿，也便是宋府的儿子，自然得住进属于他们的家里去。”

这些话实在是刻薄，婉珺一向性子隐忍，也暗地里咬紧了牙关。

王氏连忙打着圆场：“九儿，领着婉珺姑娘到雨乔苑去，侍候姑娘梳洗，我即刻着人安排酒席，好了便着人去请婉珺姑娘过来一起用饭。”

“是，夫人。姑娘，请跟我来。”

待婉珺走了，雨乔才嗔道：“小娘，她虽是青楼女子，如今却也从良了，再者，她才貌双全，知书达理，不比寻常女子，万不可伤了她。”

李小娘也嗔道：“别以为我们府里的人不知道，她是秦夫人安排给道儿的妾室，你虽是没有心眼子，我们却为你担心得紧。”

说完瞄了秦怀道一眼，戏谑道：“道儿艳福不浅。”

秦怀道无从解释，也无需解释。

王氏道：“你们去西苑吧，雨珠早就住进西苑去了，这些日子府里着实忙乱，就不陪着你们了。”

二人起身，往西苑去。

雨珠住在简珠苑，那道乔苑便是为他们二人准备的了，也亏得李小娘有这样的心思。

先是去跟雨珠说了好一会子闲话，再一起去了北苑的饭堂。

一家子其乐融融坐在一处。

李小娘先是敬了酒，说道：“乔儿有所不知，自腊月以来，福新轩的生意又火爆了起来，尤其是过年这几天，店里的伙计忙得都没有透气的空档。”

雨乔喜上眉梢：“可又是供不应求的局面？”

“是，你可瞧见，府里多了许多的丫头和婆子，我特意将珠儿姑娘原先的院子收拾了出来，专供这些丫头婆子制作那些个物件。”

“小娘做事，乔儿放心。”

婉珺抿嘴道：“金线巷的姑娘们，也是福新轩的常客。”

她不避讳她从前的身份，倒让李小娘起敬了。

但这女子自小在滴翠阁受教，又在烟花之地多年，长得又娇媚中透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再看雨乔，虽是长大了成熟了许多，却依然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往后若是争宠，又如何争得过婉珺？

婉珺微笑道：“饭后我能否去西苑瞧瞧，头一次听说京城中，有给出嫁之后的小姐特意准备住所的府邸，心下敬慕之。”

雨乔刚要说话，李小娘道：“不瞒姑娘，我正想饭后请你去北苑饮茶，素闻姑娘茶艺一绝，可否教授一二？”

秦怀道真是对李小娘感激莫名，她不过二十出头便守寡，如今又成了宋府的当家主妇，除却能干，那敏锐的眼力见也是非常人可及。

连忙起身，拉着雨乔，对李小娘道：“我也正打算跟乔儿去拜访一位旧友，先行离席了。”

二人携手走了出去，出了府门，雨乔方才问道：“去哪？”

他抿嘴一笑：“就想跟你单独呆着罢了。”

她道：“不如我们便去滴翠阁吧。”

二人一起迈步。这几日天晴，街面上的积雪都化了，但夜里还是寒冷异常。

走了一段路，秦怀道蹲下身去：“我背你。”

她趴在他的背上，突然想起了华生那温暖的背脊，鼻子突然就酸楚了。

忍了几忍，没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了他的脖子里。温热的泪遇风便冷，他自然感觉到了。

“你……还想着他吗？”

她并非时时会想起他，只是偶尔，会有些记忆有些片段冒出来。

曾经，她听人说，女子都忘不了自己的初恋，华生是自己的初恋吗？会刻在心里一辈子吗？

她搂着他的脖子，脸颊依偎在他的脖子处，哽咽道：“你明明知道，我跟他有过……为何还要对我这般好？”

“因为，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了。”

他对她是一见钟情，那么她对他，现在是在日久生情吗？

他的声音突然伤感：“若是，往后没有我在了，你能否护住你自己？”

她对他一直以来的信任，不是他说喜欢她，而是他说，有我在。

她的心头突然刺痛了一下，柔声道：“你怎么会不在呢？你发誓要娶我的。而我，我也已经决定嫁给你了。”

是他对她太好才决定嫁给他？还是因为喜欢他才决定嫁给他？

他没问，她也没细想。

他背着她走过长安的大街，无需回避任何人，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或许，这才是他们骨子里最相似的，他们都是那种不理会世俗的人啊。

红绡将茶斟给二人，再静静地看着他们。

秦怀道直言道：“我与乔儿暗中定亲的事，是姐姐密报给皇上的吗？”

红绡一愣，显然她并不知情。

“你们定亲了？”

雨乔道：“你错怪姐姐了，是齐王府的管家传出去这个消息的。那日在山鬼酒庄，他跟勇哥哥交过手，翠儿无意中说出来此事。”

这事秦勇竟然瞒下了，是因为技不如人不敢禀报？

秦怀道脸色沉郁：“姐姐至今未查出那李魅的底细？”

红绡道：“他自来京城，除了跟一些朝臣私下结交，平素里不嫖不赌，滴翠阁下面的女子无法接近。”

雨乔道：“勇哥哥说，他的武功可以跟你打个平手。”

秦怀道蹙眉。

红绡道：“朝中传出消息，临川公主得知你们二人私下定亲的消息，竟是大病不起了。”

雨乔方才想起，自个是知晓李孟姜喜欢秦怀道的，而如今，自个竟是背叛了好友了吗？

所谓的挖墙脚……

红绡直言：“当今皇上，虽是明君，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慈父，他给临川公主赐婚的事，一定会赶在你孝期日满之前。”

红绡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