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悲伤、震惊、恐惧……

宏武帝不知该如何形容在此刻，他复杂的感受。

在这地下十余米的地宫之中，在那劈啪作响、闪烁着光芒的火把的照耀之下，他那木然的脸，依旧紧盯着面前如同石像一般，被骨马拉着，被干尸和骸骨所包围拥簇着的黑漆妖棺！

他可以确认，这应就是那骆飞所说的黑漆妖棺！

无论是那骨马，还是那些干尸骸骨，都绝对不是什么是寻常常见之物。

能够自如操控着它们，如同真人真马一般活动，这需要多强大的能力才能够做到？

不但如此。

这黑漆妖棺，如何突破了重重的阻碍，破坏了极为坚固的岩体，最终能够突破到这地宫之中？

要知道，他当时命工匠在这山中，可是花费了极大的物力财力，才开凿出一个山体之内的地宫的。

地宫四处都是极为坚固且极厚的岩石，除了那大门，也根本没有任何的突破口。

即便是从那重达千斤的石门进入，也绝非容易之事！

看着那渐渐向前的黑漆妖棺，宏武帝觉得，他脑中的未知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了。

不过，他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并非梦境。

他死了，又复活了。

宏武帝闭上了双眼，想起了那日。

皇悟寺山门外，耿英被杀，他也被那逆子拿过他手下满脸胡子的壮汉手中的月牙铲，撕开了他的躯体。

那强烈痛楚，以及心口处破碎之感，绝不是什么幻象。

如果，他那时没有被那逆子率兵所袭，皇悟寺上下没有内通那逆子，耿英不会死，他也……

宏武帝又摇了摇头。

不对。

那一日，他是必死的。

在死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的，还有本应该是来护卫他的锦衣卫汪云、梅雨笙的脸。

他们脸上那扭曲的笑容，证明着即便那天他即便有着通天之能，也无法从那绝境之中逃脱。

什么时候，这帮人里应外合，沆瀣一气的？

也许，很早之前，他们就在计划了吧。

如果当时身边在的是骆飞的话，那么也许还有着一线之机，毕竟骆飞忠君，绝不会做出如此之事，且会为了他为了惠文，而拼命保护他吧。

宏武帝长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觉得，自己这戎马一生，成了大盟的开国之君，为了大盟鞠躬尽瘁，好歹能在仙去之时，能够好好地躺在龙床之上迎来最后的时刻。

却没想到，却被自己亲生儿子在他那发迹之地所杀。

这是讽刺，还是报应呢？

从棺床之上，跳到了地面。

他再次抬头，看向了那三匹骨马拉着的棺车，看着那被干尸和骸骨所拥簇着的黑漆妖棺。

心中的恐惧感，依旧没有完全被消除。

哪怕死过一次，对什么都应有了适应，对什么都觉得不再畏惧。

但只要双眼看着这黑漆妖棺，他就觉得，自己仿佛是渺小无比的存在，而这黑漆妖棺却如同擎天之柱，藐视众生！

尽管只是注视，宏武帝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黑暗所吞噬了一般，完全没有了自我，彻底陷入了进去。

【宏武帝……】

然而，就在宏武帝正在注视着它的时候，忽然间脑海之中，闪过了一道极为扭曲怪异的声音！

宏武帝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却看到那三匹骨马向一旁移动，将那黑漆妖棺之全貌，在他眼前展开后，他的内心，忽然震颤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荒诞的气氛在这地宫之内洋溢起来。

这地宫之内，不存在任何还活着的东西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

“是、是你！妖、妖物为何，为何……”

【宏武帝……你本已逝去，已非活人！】

那扭曲之声，却有着极大的气势，让宏武帝不由得顺呼吸了一口气，同时，双膝却也变得绵软无比！

他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被这种气势所彻底压住，从而跪在这黑漆妖棺面前！

区区一个妖棺，怎么会让自己这堂堂九五之尊，天下的霸主，变得如此卑微？！

他努力硬撑着，手抓住了身后的棺椁，不让自己被这股气势压住而直接跪下。

“朕、朕……”

【你在死之时，就已经不再是大盟之主，也不再是九五之尊！】

“这……”

【荣华富贵，随意决定生死的大权，都在事后成空！死后在棺中化成白骨，你与乞丐并没有什么不同。】

宏武帝如雷轰顶！

是啊，他哪还是什么万人之上，那坐拥万里江山的宏武大帝？

在被那逆子刺杀之时，他就是一个遭了报应的、万事成空的可怜虫罢了！

他想起了那时，不知道是不是皇悟寺中高僧所给的禅语之中，那空白一片。

空，是以空谈空！

顿时，他心中一片茫然，仿佛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仿佛一切都随着那逆子的一刀后，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什么生，什么死，都无所谓了。

【你本已死去，又被余所复活，之后，你之性命，也维系在我之一念之间！】

宏武帝垂头丧气，他听懂了脑海之中的话语，却也毫无力气。

对他来说……

【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将那把你刺杀之逆子消灭，让大盟，变得如你所愿，在惠文帝统领之下，一片太平？】

宏武帝心中一凛！

“复、复仇？！”

那逆子将月牙铲捅进自己心口之时，那狰狞的面孔，再次在宏武帝眼前闪现！

同时，一股为惠文之后如何面对那些如恶狼似猛虎一般的诸藩王的担忧，又猛地升起。

那逆子不是说过，整件事也有燕王的参与么？

诸子之中，燕王与自己最像，宁王实力最强，而其余诸子，也都有着可以威胁到惠文的实力。

更何况，以那逆子和燕王为首，诸多藩王都豢养超凡之人，还大力发展火器，他们为的，真是驱逐北原，西退胡夷么？

也许诸藩王都已经蠢蠢欲动许久，就等惠文继位之后发难，他们再群起而攻吗？

不行，这点绝对不行。

惠文乃仁德之君，盛世之君，决不能让他被这些逆子所害！

【杀你之仇，夺惠文之位，这种事，你可容忍？】

脑海中，那扭曲之声再次传来。

宏武帝深呼吸一口气：“不可忍！杀朕之仇，要报！夺惠文之位，更是那些逆子痴心妄想！”

【如此，甚好。吾，可助你一臂之力！】

宏武帝起身，屈膝半跪：“以后，朕不再为朕！如妖王肯将力量借之为我用，去将那些逆子铲除，去让惠文坐稳这大盟之位的话，想要什么，在下兴宗，愿赴汤蹈火！即便再次死去，也绝无悔意！”

【如此，极好。】

【兴宗，你的命，之后和你无关！】

【吾一念之间，你就可陨灭！】

【若敢背叛，吾必将让整个大盟，都变为手中傀儡！】

扭曲的声音之后，宏武帝自此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被心中仇恨所淹没的黄兴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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