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龙章猛的抬眼，嘴唇干涩的蠕动着。望着苏陌桑的眼中渐渐盈满泪水。

“那你为什么...还是没有爱过我。”

“因为...”苏陌桑缓缓吐出一口气，“为帝，你性格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为夫，你性子软弱，胆小怕事。”

“你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良人。而你却又因为想逃避我心中的人不是你，逃避面对我，叫我孤身一人独守寂寞深宫。”

“昭龙章，其实曾经我给过你机会，我甚至还给你生儿育女。可你，没有把握住机会，让我彻底伤了心。”

苏陌桑原本语气还有些波澜，但到了最后却尽数归于平淡和冷漠。

若是她连恨都没有了，那他昭龙章在她心里便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思及此，昭龙章忽而有些手足无措，急忙上前安抚着苏陌桑，就像很多很多年前，见苏陌桑不高兴，赶紧给她簪花逗她笑的少年一般。

“阿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今日，所有的事都了了，我们还有未来，我们也许还能再有一个孩子...”

“陛下！”苏陌桑打断道，“在我们的大皇子死时，您是这样说的。”

“我信了。可结果呢？您还是最后听信了萧妃的话，觉得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彻底的远离了我！”

“您别再说什么再有孩子了。这话让昭若尊听了去，指不定会如何处心积虑的害我，为他自己铲平前路。毕竟，他贪恋皇位却又心术不正，不学无术，臣妾还想安度晚年。”

说及此，苏陌桑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疲惫。

“陛下啊，若您那优柔寡断，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再不改。臣妾是不会再有期望的。”

“毕竟，有期望，就有失望。”

说完，苏陌桑不给昭龙章半分辩解的机会，行礼道，“今日臣妾言尽于此。”

“臣妾，恭送皇上。”

也许是今日是这十几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交心之谈让昭龙章彻底醒悟，也许或是今日被苏陌桑的情绪感染，追悔从前。

昭龙章彻底断了立萧妃之子，不学无术的昭若尊为帝的想法。

他期待着从今天开始做苏陌桑心中的样子，或许她还能回心转意，他们还能再有一个小家。

这也是一代帝王昭龙章心底，最深的执念。

只是，殊不知昭龙章这番改变却给他自己惹来了更大的灾祸...

...

五日后

自慕奉年一案查清后，在野在朝都发生了许多大事。

这五日间，在朝在野都发生了很多大事。

首先是这朝堂。

眼瞧着慕奉年倒台，如今朝堂上的风向又变了。

由于慕奉年一家也只剩下了一个被废去名号收押在后宫待产的慕柔怡。所以慕奉年、三皇子一党纷纷转而投靠了墨归澜。

毕竟算下来，墨归澜不仅有滔天的权利，背后还有实力强大的慕卿云和她的七个掌兵的哥哥。

这可把三皇子昭若尊气的不轻。

但令他更气却是他父亲的态度。

昭若尊也不知道昭龙章最近怎么回事，从前向来处事优柔寡断，要听取诸家之言的他最近竟然公正严明，果断干脆起来。

这一变化让朝堂诸人称赞，可却苦了昭若尊。

从前昭若尊不学无术，懒政怠政，昭龙章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知为何如今却因此大为光火，一连几天都叫他去书房责骂他，将政务打回去让他重做。

甚至，因为他政务处理不好还削了他的职！

于是，京中便流言四起，说昭若尊怕是与这皇位无缘了。

至于在野，也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这长公主昭惊羽被褫夺封号驱离出京。

第二件便是这皇室人才遴选大赛的复赛了。

这重新举办的复赛如期举行，最后夺得魁首的人自然是慕卿云。

只是，还有一件让人觉得很奇怪的事情--云泽长尊这次没有出席。

民间对此物议纷纷，比如今日众人见慕卿云终于出了慕府，又重新说起了此事。

今日正落雨，慕卿云刚出门便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

她也很担心云泽，只是万灵楼来了信说云泽还没醒，让慕卿云稍微等等。

思及此，望着这淅淅沥沥的落雨天，慕卿云苦恼的叹了口气。

墨归澜今日在慕府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了刚准备上前迎接，突然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一个红衣女子大剌剌的冲到了她面前。

“慕卿云！！”

“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出来了！！”

是林毓霜。

自从昭惊羽被赶出京城后，她每日都要来慕府门口骂街，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原本慕卿云懒得出个府和她过招，但既然她又不分时节的撞上来，那就别怪她慕卿云不客气了。

林毓霜第三句话还没骂出口，只见慕卿云一手执伞，一手聚灵于掌，朝着林毓霜连挥三掌。

第一掌挥出，林毓霜想拔剑格挡，可却被那一掌直接逼的剑都没拔出来就被打到了后面的墙上。

第二掌挥出，林毓霜刚想躲过，可强劲的掌风硬生生将她重新拍到墙上砸出一个大坑，直接让林毓霜去了半条命。

第三掌挥出，眼瞧着林毓霜要因此殒命，突然契斛轸带着数十个天灵根五段以上的高手不知从何处窜出来，联合挡下这一掌。趁次空隙，契斛轸救走了林毓霜。

见人终于走了，还丢了半条命，想来是不会再来骂街了，慕卿云这才冷哼一声随着墨归澜上了马车去了刑场。

慕卿云到的正是时候，在死牢里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韩奉年刚被人架上刑场。

行刑开始，天上的雨落的越来越大。

像韩奉年这样穷凶极恶之人，凌迟用的刀都是特别用辣椒水和盐腌制过的，一刀一刀割下去便叫人销魂蚀骨的疼。

尤其是今日还下着大雨，这疼便是更加钻心。

不过一盏茶功夫，韩奉年的一条胳膊已经白骨累累，而韩奉年也没有了力气继续惨叫，只能是歪着头不敢看自己白骨森森的右手。

这一幕的确是过于血腥，刑场上一大半人都走了，正中央只剩下慕卿云还撑着伞，冷眼看着韩奉年想死又死不成，只能一刀一刀的接受自己变成了活死人再渐渐死去的宿命。

这场雨从早晨落到了下午，一直到天色即将暗沉，才稍微小了些。

而此时刑场上，早已经血流成河，韩奉年四肢上的最后一片肉也被割了下来。他浑身上下除了头和身子还算是完好无损，其余地方只剩下一个骨架子，看起来可怕又诡异。

尤其是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眶深深的凹进去，眼睛毫无神采的瞪着，眼珠居然还能动。

他费力的将眼珠下移，不可置信的等着自己半身的骷髅架。不知是被惊着了，还是被吓着了。他张着嘴，颤抖着呼吸了三下。

最后，他一口气再没有力气提上来，瞪着眼保留着那惊恐的表情，僵直的死了。

见此，握瑾很恨道，“终于死了。”

“就是”，怀玉附和着，“留了那么多血都没有失血而亡，多活一刻都是便宜他了。”

慕卿云没有说话，只是如释重负的落下一滴泪来。

她仰着头，像是要收回那泪，又像是在跟天上的亡灵对话，

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

杀害你们的人，终于都死了。

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这些恨记了八年，恨了八年，终于在今朝能够烟消云散。

但，这突然而来的轻松，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沉重呢？

墨归澜他懂，他轻轻揽过慕卿云，温柔的哄着，“阿云，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们吃你最爱的梅花酥酪...”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个万灵楼打扮的小厮跑来。

“公主殿下，楼主让我来通知您，云泽长尊他醒了，正在找你！”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好好活着，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慕卿云收拾收拾情绪，擦干面上的泪，长舒一口气，“走吧。”

见慕卿云在外面站了半天还不回府，墨归澜不知为何突然蹙着眉打量了一番周遭，而后叹了一声跟上了慕卿云。

而在他们走后，几个轻功极好的黑衣人也悄然跟上了慕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