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二房一直忙忙碌碌，楚二老爷接连往威远伯府跑，得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被大老爷知道后还换来一通奚落。

顾氏除了日常对账打理庶务，还见了几个外院的管事和小厮。

但这个人都是她关起门来单独见的，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小丫头探头往里看了看，对吴妈妈道：“二夫人在跟他们说什么啊？怎么连吴妈妈你都赶出来了？”

男女有别，管事小厮平日里是不让轻易进内院的，进来了也该有丫鬟仆妇陪同着说话才是。

顾氏此举其实很不合规矩，但如今她是当家主母，也没人敢说什么。

只是吴妈妈是顾氏身边最得力的人，伺候了她十几年了，往常除了二老爷二夫人单独聊些私密的话题，其他时候都是让她陪在身边的，这几日却连她都不让陪了。

吴妈妈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天边的斜阳出神，许久才喃喃说了一句：“看来是来不及了……”

她原想着再等等，等过了年，等顾氏再厌弃她一些，找个借口顺理成章地离开楚家。

现在看来……得尽快了。

小丫头没听懂：“吴妈妈你说什么来不及了？”

吴妈妈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当晚，下人房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痛呼，惊的附近的人纷纷起身，点起了烛火。

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来，发现是二夫人身边的吴妈妈起夜时在屋子里摔倒了。

吴妈妈的身份比楚家寻常下人高很多，自己单独住一间屋，摔倒时身边也没个人，等别人听见动静赶来才将她扶起来抬回床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吴妈妈断了腿，找来的大夫说她年纪大了，须得好好养着，不然这条腿以后即便好了，也会变成个跛子，一瘸一拐。

众人闻言哪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在旁照看着，生怕她有个不好，让顾氏以为他们照顾的不尽心。

但吴妈妈并没有一直在床上躺着，翌日便让人抬着她去了顾氏面前，说是有话想跟二夫人说。

顾氏正跟庄子上的一位管事说话，闻言有些不耐烦。

以往一直觉得这吴妈妈挺好的，但自从他们二房跟大房闹翻，吴妈妈说的话她就越来越不爱听了。

明明是他们二房的人，却总让他们退让，让他们顺着大房，说什么两房同气连枝，家和万事兴。

她倒是想家和万事兴呢，可大房把他们当一家了吗？

大房都没把他们当一家人，又如何家和万事兴？

顾氏想把吴妈妈打发走让她别来碍事，但想到毕竟是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又摔断了腿，便让管事先退下了，让人将吴妈妈抬了进来。

“受了伤不好好养着，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吴妈妈进屋后她蹙眉说道。

躺在门板上的吴妈妈被人扶着坐起身，勉强对顾氏施了一礼，道：“夫人，老奴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能够应允。”

顾氏唇角微抿，越发不高兴：“有什么事不能等伤好了再说，非要这个时候来说？”

“正是因为奴婢摔断了腿，所以才要这个时候来说。”

吴妈妈道。

“什么事？”

顾氏端起茶杯，脸上的不耐已经压制不住。

吴妈妈垂眸道：“老奴年岁已大，如今又受了伤，三五个月怕是都不能服侍夫人了。”

“就这么躺在屋里让人照看着我，我实在是不安心。左思右想，厚着脸皮来向夫人讨个恩典，请夫人放老奴归家去吧。”

顾氏闻言一怔，一旁跟着来的两个仆妇也吓了一跳。

“吴妈妈这话说的，是觉得我们伺候的不尽心吗？”

仆妇颤颤问道。

这吴妈妈可是二夫人跟前贴身伺候的人，要是让她在二夫人面前上个眼药，那她们以后在楚家可就不好过了。

“不是不是，”吴妈妈拍着两人的手说道，“你们照顾的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所以我才心中不安。”

她说着又看向顾氏：“家中下人原本都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我这伤了病了，就得拨出人来照顾我。若只是三五日也就罢了，三五个月哪好一直耽误着别人的正事。”

“而且大夫说我这腿不见得养得好，若今后真是跛了，一副残躯又如何在夫人跟前伺候？到时候还是要家去的。”

“所以我就想着，与其如此，不如现在我就回去。一来我在家中能安心养病，二来大家也不必费心照顾我，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这样大家都好，夫人也不必挂心我的伤势。”

顾氏默默听着，视线在她伤腿上看了看。

那条腿夹了板子，看上去伤的不轻，而且之前下人传话，说大夫确实说过，她这腿可能养不好，变成个跛子。

别说她如今已经是当家主母了，就算她只是二房的主母，身边也不可能要一个跛了脚的下人伺候。

顾氏思忖片刻，收回视线，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

说着唤来一个丫头，让她取了吴妈妈的身契来，又准备了一笔丰厚的银钱，一并交给吴妈妈。

“你跟了我不少年头，我必不会亏待你的。这些银子你拿着，回去好好养伤，颐养天年吧。”

她虽然已经不喜欢吴妈妈了，但这毕竟是她跟前的老人。作为当家主母，她不能让人觉得跟着她没有前途，让人以为即便是伺候了她很久的人，一朝没用也就被她撇开不管了。

吴妈妈无法起身，坐在门板上连连弯腰做出叩头的姿势：“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她感恩戴德地道了一番谢，被下人抬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有相熟的人恭贺她提前被放出府去，有人帮着收拾东西，还有人帮她送信给家里人来接。

等吴妈妈的家里人来了，被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小丫头跟着送了出去，走出好远，直到身边没有其他楚家下人了，才凑到吴妈妈身边低声问道：“您……您是故意的吗？”

吴妈妈没有回答，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听我的话，离家里的主子们远些。哪怕去做些浆洗洒扫的粗活，也别在主子们身边。”

小丫头身子一抖，看到她郑重的神情，抿唇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