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之上。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景象。小周前辈依旧坐在往常的那张座椅上等他。

但这一次，苏远宁没有先打招呼。

周明瑞也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望着他。

苏远宁捏紧了拳头，由远及近，一步步地走到了周明瑞的跟前。

他微微低头，望着坐在沙发上，穿着居家服，鼻上架着眼镜，双手交叉抵在眼前，沉默地、静默地看着他的周明瑞。

苏远宁不知道如何开口。

在返回白银城后，他想了很多。

但是，他依旧是觉得思维、思想和语言在这一刻是那么的苍白和空乏。

这里是地球……

……这里竟然是地球。

“这里，是多元宇宙里的错位时空吧。小周前辈。”

苏远宁开口问道，但是他的声音却低沉沙哑道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我们会来到这里，是平行时空的某个错误，对不对？”苏远宁道。

“我们生活着的这个地方，是地球，也不是地球，对吧？”

这是他刚才想到的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虽然在他穿越的时候，多元宇宙理论尚未被证实，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能合理解释眼前现象的情况呢？

可是，苏远宁却没有得到期待中的肯定回答。

周明瑞的双手握紧了，眼里却充满了悲悯。

他没有说话，但苏远宁却可以从他的表情中轻易获得答案。

——“不是，没有多元宇宙，这里就是地球。”

“怎么会呢？”不等周明瑞回答，苏远宁便紧接着，像是连珠炮似的提出了问题，“这里怎么可能是地球呢？”

“上帝不会掷骰子，宏观的世界不可能存在叠加态。”

苏远宁说：“如果没有平行宇宙，那么我们眼前的世界，由罗塞尔大帝开启的和工业革命类似的世界，和我们生活的世界如何同时存在？”

“小周前辈您告诉我……”苏远宁轻声道，话到后来，苏远宁的声音却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不是我们的地球，对吗？”

周明瑞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带你看个东西。”他道。

苏远宁的眼前的场景瞬时变化，他可以意识到自己进入了灰雾之上神秘空间的深处，他看见了几个仿佛通往天空般的光之阶梯。每一层台阶都像是为巨人打造，每一层台阶都像是由纯粹的光芒凝聚。神圣而不可侵犯。

一步，两步，散步……苏远宁在周明瑞的示意下，走到尽头，纵身一跃，踩在了灰雾形成的云朵上。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沾染了些许青黑的灿烂光门。

那扇光门由数不清的层层叠叠的光球组成，每一个光球的本体是一堆堆抱和成团的扭曲蠕虫。有的透明，有的半透明。

在光门之下，垂着一条条细线，他们悬挂着一个又一个近乎完全透明的“蚕茧”。

那些蚕茧都已经破开，空空荡荡，其中空无一物，正随风摆动。

没有人解释，但苏远宁看着这些光茧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他从未来到过这里，但是他却对这些光茧的作用，像是有着隐约的认识。

周明瑞指了指第一排第四个空荡荡光茧。

“你从这里来。”

苏远宁顺着周明瑞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了光影之后的历史片段。

穿着衬衫与西裤的苏远宁，在台灯下把玩着那颗他想买来送给好友的水晶球。

在他原本的记忆中，在把玩水晶球的时候，其中的星辰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亮起了微光。

但似乎也仅此而已。

可是，在历史片段中显示的场景却截然不同。

苏远宁看到，在他手中的水晶球在微光闪过之后，他的整张脸刷的苍白，眼神呆滞了不少。

接下来，他动作略显卡顿地吃饭，看书，玩电脑，似乎在完成既定的程序。

最终，他来到洗漱台前，看着镜中双眼无神的自己，木然地洗漱，上床睡觉。

在这个过程中，他竟然一直不合理地穿着衬衫和西裤！

还未等苏远宁细看，强烈的光和晃动结束了对应的历史片段。

“……”

苏远宁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怀疑历史片段的真实性，因为这个片段里的都是他知道，但是不知道的事情。若是他自己编造的梦境，必定不是这样的开始。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是在睡梦中穿越的。

周明瑞挥了挥手。他们便又回到了围炉旁。

周明瑞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为两人准备了一杯热甜冰茶。

苏远宁麻木地捧着茶杯，眼睛不眨的直接将热茶倒进了喉咙。

哪怕茶水滚烫，仿佛一块烙铁一般滑过唇舌和喉咙，他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

因为此时此刻，肉体、灵魂上的疼痛于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值得让人在意了。

坐在高背椅上的周明瑞依旧不发一言，他打了个响指，让热茶消失，修复了苏远宁被烫伤了喉咙。

同时，也为苏远宁换上了一杯，永不会喝完的冰冻柠檬水。

做完了这些事后，周明瑞看着自己手中的瓷杯，垂眸，用瓷勺轻轻搅动着茶汤。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四下静谧。围炉中的火焰噼啪声是唯一的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苏远宁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如果我们眼前存在的就是事实。那么，我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他望着周明瑞的眼睛有些空洞。

“如果您……早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您还告诉我……”

“晋升就能够看到回家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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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历史片段参考：第六部逐光者，第十九章克莱恩的打算。

光门描述参考：第四部不死者，第二百一十四章一个恩赐，或者，一个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