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见两人远去，丙罡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痛心疾首跺脚，“他娘的亏了！亏了啊！”

却说杨语扯着白玉彬一路往九华山急驰，两人身在空中，白玉彬看一眼杨语再转回头去看前方，一会儿之后又看一眼杨语再转回头去看前方，如此反复数次，一脸欲言又止。

半晌之后，杨语微笑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白玉彬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两人心灵相通，只一个眼神他便已明白杨语根本没有生气。一口气松完了，他又觉得别扭，怎么语儿一点儿都计较他胳膊胁往外拐？不计较是不在乎这事还是不在乎他这人？他不由瞪眼挑眉，“语儿，你不怪我给丙罡老头打暗号通气？”

杨语觉得好笑，反问道：“这有什么好气的？化神丹我有，法宝法衣你也能炼，他提的条件咱们都能满足，拿这么点儿东西能换到完整的驭兽诀，是我们赚到了，不是吗？”

似乎是这样没错，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白玉彬一张俊脸阴沉。

杨语摇摇头，脸上笑容不减，“我还真没生气，这些事情丙罡老头若不提，到时出于情份，你我将来要拿出来可能会更多，如今他自己提出来了，还给我省了不少东西呢。况且与他有交情的是你，他如今扫的是你的面子，又不是我的，我生气做什么？”

白玉彬顿时面色一僵，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一张脸臭的不能再臭。

杨语看着就笑了起来，“你哪里是怕我生气，分明是自己郁闷了，又想让我安慰你。”

白玉彬只黑着脸不说话，却伸手缠上了杨语的纤腰。

杨语也不反抗，只笑道：“马上就要到山门了，整个九华山的弟子如今可都管你喊老祖的，你要是不怕被底下弟子们看到你耍赖急色的模样，那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白玉彬的脸色顿时更黑了，他要的就是杨语“别”这么温柔体贴，慷慨就义的舍命陪君子，偶尔反抗一下不是也挺好的么。只不过杨语就是不肯如他的愿，难得全程笑容满面的看着他，看得他脸上黑线都够煮碗面了。所以一到山门他就溜了，致于溜去哪里郁闷了，杨语没管，总也得给男人点私人空间处理下自己的情绪不是？

回到清水峰，杨语直接落在了半山腰。她环视四周，要离开了才发现，她这些年沉浸于修练和炼丹，连自己住了多年的山峰都没有好好看过。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各处，最后落在山脚的那坐素雅的小院上。那小院里当初的两名老仆早已逝去多年，美妇人逝世后，杨欣也下山历练寻找进晋的机缘去了。如今那小院早已空了，只是小刀、蒋清等人还时常过去打扫，维持着小院的干净整洁，就像还有人住着一样，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让杨语有种念想，而那里也确实是她在这个时空最惦念的地方。只是有些事并非人力所能转移，美妇人已经埋骨黄土中，杨欣也已长大成人，她能在这仙路上走多远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她无法左右。而她即将离开这片天地，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是留下尽量多的丹药和法宝，希望能助她在这条仙路上走的更远。

杨语的轻叹一口气，转身往瀑布边的院子走去，并用神识传音招来何瑶，小刀等六人。小刀是白玉彬自小到大的长随和侍从，蒋清和永清算是她的朋友和追随者，白宇辉、白宇霁两兄弟是白玉彬的同族后辈，唯有何瑶是白玉彬自外门大赛中挑选来的。虽然他们这些年借助她的丹药，如今如了永清之外，其余人都已结成金丹，但这六个人在这清水峰役使三十多年，与她和白玉彬总有一份情份在，临走之前，她打算再送他们一份造化，也算是对他们服侍她与白玉彬的最后一份报偿。

小刀等人很快就来了，虽然清水峰上的一切事务仍由他们五人统管，但随着他们的修为渐高，那些种植的工作对他们来说已经占用不了多少时间了，而山峰两侧的雷池则早已由门中元婴修士轮值执守，并不需要他们再去看守了。

“少奶奶！”

“姑娘！”

“师祖！”

“少夫人！”六个人却出口四种称谓，这也算是她这清水峰独有的特色了。可此时听着这乱糟糟的称谓，杨语却觉得异常亲切。“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她和颜悦色的看着六人，缓声道：“我与外子即将前往秘境准备飞升灵界事宜，你们于我这清水峰侍奉多年，临行之即，我再送你们一场造化，致于你们自己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机缘了。”说着她衣袖一挥，刹时六个乾坤袋便出现在空中，杨语伸手轻轻一指，这五个乾坤袋便各自飞到六人的面前。

“少奶奶，小刀舍不得你和少爷。”小刀捧着那乾坤袋“卟嗵”一声就跪下哭了起来。

“姑娘！属下只恨自己修为太弱，不能再随侍姑娘左右。”蒋清红着眼，衣袍一掀，也跪了下去。

永清握着那个乾坤袋，看看蒋清又看看杨语，愣愣的站着，一脸欲哭不哭的表情。

白宇辉和白宇霁两兄弟对视一眼，眼神坚毅的双双向杨语跪下，发誓道：“少夫人放心，少爷和少夫人走后，我们兄弟会回转白家，若来日有幸结婴，有我兄弟一日，便会保得白家平安福贵一日。”

听到这话，杨语倒是笑了，“我护白家平安就好，福贵就不必了，福缘多了也不是好事，后辈子孙容易骄奢淫逸，胡作非为的。”

白宇辉和白宇霁闻言整个人顿时一凛，立即拜服道：“是，少夫人放心，我兄弟记下了。”

杨语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盯着她看却不出声的何瑶，微笑道：“怎么？你有话要对我说？”

何瑶用力点了点头，跪下行了个大礼之后，明亮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杨语，“师祖，何瑶想继续侍奉你左右。”

杨语微笑，却是摇头道：“我不需要人侍奉，再说不到化神进历练丛林有死无生，这句话我希望你们都记到心里去。”杨语的目光自何瑶身上转向众人，语气异常严肃：“那地方就是化神境进去了，运气背点儿或一不小心都有可能随时陨落，更不要提你们了，没有足够的实力，那地方去了不是机缘，不是造化，而是去送死。”杨语又将目光转回何瑶身上，语气仍是淡淡的道：“何瑶，我不知你曾经遭遇过什么，不过往日已矣，你若不能放下必然心魔缠身。心魔这东西放下了就是造化，放不下就是劫数，这一点外人外物都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去渡，渡得过，以你的资质，将来成就未必弱于我和白玉彬，渡不过，你将就此止步于金丹。”

何瑶身体一震，两行清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她趴伏于地，声音凄楚的哭道：“求师祖垂怜。”

杨语轻轻叹息，“我帮不了你，天道不是我这等修为所能左右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该做的是回到原点去解开你心中的结。”

何瑶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似无意识般喃喃道：“我该怎么做？”

杨语默默，声音淡淡却带了一丝肃杀之气，她道：“杀了你恨的人，厚待你爱的人，放过你认为无辜的人。”

何瑶整个人却似更为混乱了，茫然的抬起头看向杨语，“师祖，倒底怎么样的人才算无辜？”

杨语从她的表情上似看到了些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轻道：“这个答案在你自己的心里，等你见到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何瑶低下了头，似在若有所思，又似在思索杨语方才的话，杨语也不催她，任她自己想清楚。良久之后，何瑶眼睛慢慢清明起来，埋头就“砰砰砰”给杨语磕了三个响头，“师祖大恩弟子没齿难忘，待报得大仇这后，来日于灵界再行侍奉师祖左右。”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毅然转身离去。

杨语不开口，众人更加无人敢上前去拦下何瑶，皆默默看着她离去。

这也是个可怜女子。杨语幽幽一叹，转眼看向仍还跪着的四人，手一抬便将他们托了起来，“我们好歹主仆三十几载，何必临别之时还要这样跪来跪去的呢？欢欢喜喜的不好吗？”说着她又是一叹，道：“你们且先回去吧，以后你们是走是留都由得你们，这事儿我一会儿会嘱咐良佑和的。”

待得小刀等人依依不舍的退出去之后，不一会儿，良佑和便来了，他如今也已结成元婴，为人也稳重了许多，初见之时那样跳到杨语面前，唤小师侄的情景是再也不会重现了。

“良佑和见过师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杨语不出声，他竟也就那样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