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来时，因着掌门特许，那弟子是带着陈阮直接御剑登台的，如今二人归去，没人相送，自然便只能徒步下山。

长阶每九十九级为一梯，一梯又连一梯，一眼望不到尽头，像一条白色玉带，连着山顶与山脚。

两个黑色小点，在这玉带上缓缓移动。

正是陈阮和傅辞清。

自从震稷塔里出来，两人几乎没有独处的时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事接着一事的，许多事情匆匆发生，因着时机不对，未来得及细想，也未来得及问因由。

比如那南柯一梦。

比如那清浅一吻。

比如他忽然许下的承诺。

比如她无意倾吐的秘密。

先前两人在殿上围观，偷偷摸摸说个不停，如今真正并排同行，没有旁人，却反倒无人先开口了。

如果都能弄得懂，看得清，问得明，理得顺，便不是年少心思了。

正因为初经情事，所以懵懂无知。

所以时进时退，辗转犹豫。

傅辞清听见鸟鸣，风响，时重时轻的脚步，和陈阮微微的喘息声。

不过才这点路程。

他心里这般嫌弃，脚步却不自觉放得更慢。

而陈阮这边，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慌得一批。

如今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便尤为诡异，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按理说她也并不是没有和傅辞清独处过，可心脏却不安分，疯狂蹦哒个不停。

她生怕自己擂鼓似的心跳被察觉，只能装作因爬楼梯累得不行的样子。

“其实我觉得，那个女妖挺可怜的。”

最终还是陈阮先开口，想缓解下这紧张的氛围。

“世人都厌怕妖怪，你反倒觉得她可怜？”

傅辞清有些惊讶地看她。

“人都分好坏，妖也得分不是。”陈阮脸上露出些同情，“那个女妖，到最后也没伤人。”

“谁不想天生便是受人供奉的神仙呢，可有神仙，便有妖魔，总要有人去当那个不好的，若是她能选，我觉得她也并不想为妖的。”

做个普通凡人，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许才是她所愿。

说这话时，陈阮难得认真，眼睛亮极了。

像蕴着天光。

傅辞清看得怔了怔。

不过在陈阮意识到之前，他便已反应过来，有些艰难地别过头去。

“可我若告诉你，她曾杀过许多许多人呢？”

“杀人？”

陈阮十分惊讶，她虽与那女妖只有一面之缘，话都没搭上一句，她便自尽了，可却实在无法将她与害人的恶妖联系起来。

看着那样楚楚温柔的女子，便是连入了魔，都没想过伤害他人，怎么会杀人啊。

“莫非……你知道什么内情？”

陈阮心中疑窦丛生，她原本便隐隐怀疑傅辞清是不是与此事有所关联，此时这一念头又被挑起。

“人妖朝夕相处，气息相斥，人必为所累，久而成伤，会有性命之忧。可是肖奕身体却十分健康，必然是那女妖采摄旁人精气，养护着他。”

傅辞清解释，看着陈阮满脸吃瓜的怀疑与好奇，又补上一句。

“这是修仙之人都知晓的常识，也不算什么内情，稍微有些脑子的，都能猜出来。”

？？？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