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祖宅，后院祠堂。

祠堂常年不开，里面确实阴冷又潮湿，贸然进去只觉得不舒服。

然而老爷子二话不说，把人带回来之后就把人直接赶去了祠堂，江博瀚已经在这里跪了两个多小时。

寒意从青砖地板缝里钻上来，直往人骨缝里钻，稍微动动都觉得膝盖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前厅。

老爷子正在看新闻联播，院里突然传来汽车声，知道有人回来，往墙上的挂钟瞧了一眼，七点快半。

不到一分钟，管家已经领着二爷江博实进了屋。

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江博实借着脱外套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客厅，只看见老爷子一人端坐在沙发上。

“爸，”伴随着新闻联播结束的声音，江博实走过去。

“恩。”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眸光落在他身上，带着能看透人心的精明。

江博实神色如常，只笑着和老爷子闲话家常，“今日在拍卖会上得了一副棋，这不趁热乎的就给您送过来了吗？”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光送棋有什么用，你们哪个愿意陪我这糟老头子下一盘？”

嘴上嫌弃着，但还是伸手接过带着拍卖会标签的棋盒，直接拆开来。

羊脂白玉的棋子，晶莹通透，玉质上好。

见老爷子还算满意，江博实笑着恭维：“我们都是臭棋篓子，陪您下棋恐怕还会扰了您的雅兴。这家里也就只有阿珩的棋艺和您旗鼓相当。”

说到这里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听说找到名医能治阿珩的病了？”

老爷子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没去过医院吧？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眼神轻飘飘，江博实放在身侧的手轻握了一下，旋即放开，悻悻笑着：“也是听时瑶说的。”

“这段时间公司里忙得走不开，得空了总要去看一下的。”

老爷子没有搭话，只手拿着棋盘，仔细端详着。

江博实自觉的噤了声，坐在旁边偶尔给老爷子讲解两句，也是从拍卖场上听来的。

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管家过来催请老爷子吃饭，顺便问了江博实一句：“二爷也留下吃点儿？”

这段时间大爷一家都不在老宅，平日里除了每周的固定家庭聚餐时间，餐桌上就只有老爷子一个人，看着怪凄凉孤独的。

不过今日倒是巧了，大爷也在，管家还想这父子三人难得的可以聚聚。

江博实本来就想留下的，只是还没等他点头答应，老爷子就直接拍板替他做了决定：“吃完再走，急什么？”

语气不容置疑，反正是遂了他的意思，江博实就顺着老爷子的话接下去：“是，我也打算留下的。”说着起身扶上老爷子往餐厅走，没看到江博瀚的身影，就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大哥一家都在医院呢？”

“哼！别给我提那个孽子！”老爷子突然炸毛，一把挥开他的胳膊自己往餐桌上去，压根没注意力道。

“二爷，小心。”管家跟在父子俩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差点被老爷子掼倒在地的江博实。

“我没事，”江博实借着外力站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肩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好的老爷子，完全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低声询问：“大哥他们和父亲……？”

话没说完，但是管家也懂他未尽的意思，只摇头，不肯多话：“不清楚。”

过犹不及，所以江博实便没有再继续问，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坐在老爷子左手边，还时不时的给他夹个菜，添个汤，一派其乐融融。

等吃的差不多了，管家才凑到老爷子耳边，看了一眼江博实的方向，小声询问：“大爷还在祠堂跪着，是把人叫出来还是让人送饭进去？”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江博实只当没看到管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低着专心致志的舀着汤喝。

老爷子的眉眼瞬间冷了下去，漱完口才不紧不慢的吩咐：“把人拖出来。”

江博实抬头看了一眼，不是很清楚情况。

过了没一会儿，管家就架着江博瀚出现在了餐厅。

挺括整洁的西装上布满了褶皱，一双腿僵直着，缓慢的挪着步子。

老爷子不冷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江博实惊诧万分，起身有点儿急，带着椅子拖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大哥，这是怎么了？”

和管家一人一边儿扶着他在餐椅上坐下来。

江博瀚忍着膝盖骨传过来的钻心的麻痒和疼痛，弓腰去揉，表情痛苦，偏头看去，只见江博实眉宇间不似作假的担忧和关心。

“二弟？”

“大哥，您没事吧？”江博实确实没想到江博瀚是被罚去跪了祠堂。

家里的祠堂一般只在年边儿祭祀的时候才开，当然也有例外，除非是犯了作奸犯科的原则性错误。

心下惊诧，面上不显，转头吩咐管家去拿活血化瘀的药酒和膏药过来。

江博瀚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膝盖若是落下病根，这双腿就算是废了。

“我没事，”江博瀚摇摇头，只是没想到江博实突然回了老宅，这副样子被他看到多少有些为难。

老爷子还在气头上，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他，只丢下一句：“给茜茹打电话让她回来。”

说完就大步出了餐厅，脚步踩得非常重，足见气得不轻。

老爷子这边，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老友旁敲侧击来询问这个不孝子的桃花债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你和爸是？”江博实拿着药酒给他揉着膝盖，抬头问他。

“行了，我自己来吧。”比较私人的事情，即使是面对亲弟弟也觉得难堪，江博瀚就借着打电话的借口支着他离开。

江博实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只叮嘱让他好好抹药就识趣的离开了。

客厅里，老爷子正戴着老花镜翻看文件，江博实离得远，只看到文件的白封，上面没字。

老爷子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眼镜滑到鼻梁上挺难受的，抬手扶眼镜的动作又挡了江博瀚一半的视线。

什么都没看到，不急不缓的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垂眸：“爸，那我就先走了。”

“恩，路上慢点。”老爷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