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旁边隔了一条河之外，便是六部的内都堂。外都堂在大内延福门外的光宅坊内。

李柯在户部领了度支司郎中，这会儿便是要去都堂里挂牌子。

小雨绵绵，李柯没有直接从延英殿旁去都堂，而是绕了个圈，顺着清河一路走过去。这条路人少，且是偏近内宫的，外朝的人一般不走这边。

李柯撑着伞，沿着河缓缓走着，看着打在河面的雨水。点点涟漪，里头的游鱼和五彩斑斓的石子嬉戏，又是一副美图。

他闲散地走着，比起匆匆而去，匆匆而来，他更喜欢放缓脚步，认真瞧着路上的景色。艳阳高照时，小雨淅沥时，阴云密布时。

快要到都堂时，李柯看到河对面一群人拥簇着向教坊走来。

都堂这里离河最近的是乐坊。因着乐坊多供职于内宫，却属都堂太常寺。李柯站在河边，看着越走越近的一群人。目光触及身着姜黄留仙襦裙的少女，目光停住。

直到少女跟着众人进了教坊都没有注意到他。待一群少女走进教坊不见了身影，李柯又站了会儿，这才转身走向远处的都堂。

……

……

听到外头行礼的声音，高阳提着裙子就要向外走。走到一半，忽而想到什么，转身又走了回来，拉着文成的手道：“文成文成，你帮帮我！”

“都起罢。”外头传来城阳的声音。

文成看着高阳的样子，一脸不解：“帮你什么？”

高阳凑近了文成的耳朵，急声道：“就说这些点心都是你不吃的！”

“什么不吃？”文成更加疑惑了。

高阳懒得解释，只道：“反正你就这样说好了！”说着转身疾步走出了纺织室。

将走出，就看到跟在太子妃后面正准备踏进琴房的温青梧，身着一身姜黄留仙襦裙，唐草纹绣裙边，酡颜色荷花细纹半臂，身材丰腴，沉静不语，别有一番姿色。

高阳一眼扫过，目光一转看向她身后的城阳：“十六姐！”

城阳跟在温青梧旁边，将准备踏进琴房，就听到有人在后头叫自己。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高阳，讶然道：“高阳？你怎么在这儿。”

高阳看也没看温青梧，径直走向城阳，道：“我来看文成。”

“文成？”城阳更惊讶了。高阳何时跟文成关系这么好了？

温青梧站在旁边看了眼说话的两人，然后转身继续向着琴房里头走去。苏锦礼淡漠地看了眼高阳，亦是转身跟上温青梧。

高阳看着温青梧都不正眼看自己一眼就走进了琴房，心里有些急。

“是啊，我听说她要嫁去吐蕃，吐蕃那么远！”高阳说得很夸张，边说还边用手比着：“父皇说等文成去了，可怕这一辈子咱们都见不到了。”

正走出纺织室的文成正好听到这话，脚步不由自主地缓了缓。

城阳余光看到文成，赶紧拉住了高阳盯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言。而后冲着文成温和地笑道：“文成，听说你今儿在学织机？学得如何了。”

文成向着城阳点了点头，道：“教习的阿嬷很尽责，学得还不错。”

“那就好。”城阳道：“就怕高阳来叨扰到你，她的性子可是一刻不得停的。”

“我看高阳公主倒是挺好的。对了，你吃了她做的点心了没？”文成看着城阳问道。

城阳听得纳闷儿，转头看向高阳：“你什么时候会做点心了？”

总算说到正事儿了。高阳赶紧拉着城阳向着琴房里头走，提高声音，道：“我今儿做了好些点心给文成，结果文成说她吃不完，这不就可惜了。”

说着，高阳余光瞟了眼正在翻着一本琴谱的温青梧，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我可是学了好久！今天一早上做了许多，哪知文成吃不完。”

城阳从来都很信自己妹妹的。听到高阳这样说，也不觉有异，想了想，道：“你给父皇送点儿去了没？”说着，她看向高阳。

高阳一顿，而后道：“还没呢，哪儿有第一次就送给父皇吃的。肯定要等你们尝完了都觉得不错，再给他老人家呀。”

城阳点了点头，走到了琴凳上坐下，对着旁边的温青梧道：“师父，高阳做了点心给我们送来，你也尝尝吧。”

高阳见此，赶紧做手势让小内侍呈上去。下巴却是翘得老高，斜着眼睛看着温青梧，一脸赏赐你是你的福气的样子。

温青梧压根儿就没瞧城阳，目光一直看着琴谱，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你吃吧，我不喜甜腻。”

这是她上一辈子就养成的习惯，不喜甜腻的东西。若不是饿极了或者迫不得已，她许少吃甜食。

城阳闻言自然的应声，回过头让宫娥接过内侍递来的笼屉。高阳却是一脸意想不到，惊讶地看着温青梧：“你为什么不吃甜食？！”

温青梧闻言，奇怪地抬头看向高阳：“我喜与不喜，跟公主有干系？”

高阳被这一堵，看着温青梧和太子妃冷淡的神色，又看了眼旁边诸人的眼色，气鼓鼓地捏着拳头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当然跟本公主无关！”

若是平日高阳这般，城阳也不会多管。但温青梧好歹是她自己认的师父，听及此话，板起了脸，斥责道：“高阳，你言辞怎如此粗鲁？”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内侍晚青：“你们都是怎么带公主的？回去各自领十个板子。”

晚青一脸委屈也不敢造次，只能倒霉应声道：“是！”

高阳闻言却是一脸不开心：“十六姐！”

“你若是再不择言辞，我便让淑妃娘娘给你派典言官过来。”城阳板着脸说道。

高阳立时噤了声。扁着嘴一脸不情不愿。

温青梧满不在乎高阳的无礼，她从不会让不在乎的人撩拨起自己的情绪。

“那你先吃着，我将这首曲子跟你弹一下。”温青梧将琴谱放在城阳的面前，说道。

城阳应声，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宫娥执起在自己面前的琴谱。

“这首《柏舟》比较简单，没什么难的转音。”温青梧坐在琴凳上，抚上自己常常用的那一把琴，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