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令训了半晌，见差不多了，便一挥手转了话题。

“对了，之前异人村作乱的人，我都处置了。不过，那个变形毒女跑掉了。你小心点！”

寒野闻言，神色一凛，“她怎么跑掉的？”

卫司令挥手，空中升起了一个复杂的虚拟控制台，其中浮出的一个身份标识十分高等级，轻易就能调阅高机密级别的文档资料。

一个视频被调了出来，弹到寒野面前，正是毒女逃跑前后的画面。但是一般人看一遍两遍，都很难看出关在全封闭牢记里的女人，是怎么跑掉的。

寒野看了一遍，就发现那女人的速度太快了，远远超过了监视器的成象原理所要求的帧数，屏幕里没有半点儿生物死去的残影。

看毒女接收狱警送饭的时间，似乎还跟狱警聊了聊天，时间上有明显的差异。不拘聊了什么，在满是男人的世界里，女犯人的存在对于男人们也具有相当的吸引力。

但是全封闭的危险犯人房间，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开启了，除非拥有卫司令本人的命令和控制。既然没人给她开门，那么她是怎么逃走的？

“看出来了吗？这女人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卫司令沉着脸，似乎也是为这事儿而烦躁，不悦着。

寒野看了第二遍，道，“她没有逃掉。”

“什么？”卫司令惊讶的同时，将视频画面放大，看了又看。

寒野继续道，“在你们发现人不在时，她其实还在牢房里，只是，你们没有发现她躲藏的位置。所以你们开门检察时，她迅速拟态成了一个狱警的模样，逃掉了。”

卫司令大愕，“她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会凭空消失掉？”

寒野凝眉，“这或许要从那个被她勾引的狱警身上找找原因，你让宪兵部的人审问一下，或许会发现。这应该跟她变身的机制有关系。”

卫司令拧眉道，“啧，我们基地的基因研究组实力有限，也不知道他们能查出些什么。得，我先让宪兵部的人去审问一下。对了，你还有什么事儿？”

寒野这方提出给岗哨部改进武器装备的事。

卫司令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小哨岗也不过是为了那个村子，建起来，偶时清缴一下异兽用。你来这半年，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我正考虑要不要直接撤消掉，让那里的人回基地接受一下考核，派到更适合他们的部队上去，也能多领些军饷。”

这当然是好意。

寒野道，“这个哨岗，最好不要撤。他们的武器已经非常老旧，希望司令能同意。今年部队应该有很多退役的军械，只要稍加改装之后，就可以给他们配备上，也比他们拿着还是半个世纪前的武器，去对付现在的敌人或异兽好得多。另外，如果可以，再增加一个小队的兵援，基地也并不缺这点钱。”

卫司令抬起头，有些疑惑，“寒野，你这是为自己人谋福利，还是那里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敌人需要防御。你可别告诉我，是后者。”

寒野神色并无半点玩笑，“司令，我即有私心，也有防御原因。”

卫司令拧了下眉头，又想起老上级曾说过的话：有时候，身在上位者难免视听受限，无法察觉到某些微小却足以致命的伤害。那么，就必须将这些细微的洞察力，交给某些特殊的人来执行。

“行，准了。”

……

梁队长看寒野出来，一脸凝色的模样，就以为事情没办成，忙安慰一通，“……其实现在咱们哨岗也挺好的，托你的福多了两成的补帖。这武器的事儿要是不行，你也别灰心。兄弟们也不会怨你！”

寒野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责任感也很重。

寒野道，“哨岗的事没问题。只是……”

梁队长不解，“你又在担心什么？”

寒野看着这如师如兄的男子，看得梁队长心都有些毛毛的了，着急上火地又宽慰一通，才道，“对小麦来说，我是不是更多是个麻烦？”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想到这人说出这话来，梁队长扬手拍了寒野一脑袋。可惜对方脑壳太硬，拍得他手都发麻了，只得恶狠狠地训斥，“要是教小麦听到了，依她的性子恨不能随时粘着你不分开，你想她会多难过。说起麻烦，当初你养她一个病恹恹的女娃娃，难道不是麻烦，不是自不量力。大家都劝你，你还是一意孤行地养了她。

现在小姑娘好起来了，还是个小天才，还这么带财，你就开始自惭形秽了？我说寒野，你看小麦那么努力做肉饼赚钱，是为了啥？难道不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而是为了离开你吗？要是你真那样想，那还是趁早分开，免得等姑娘大了，感情深了，给她造成一辈子的心伤，你就该天打雷霹了！”

寒野一愣，不禁想到喜亚山里，小姑娘站在一片雪雾中，泣不成声，双手飞快地在终端上打着字。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你说过要在一起，不分开的。

——寒野，我父母把我卖给了公司，赚得了他们下半辈子和哥哥嫂嫂都衣食无忧。难道你也要把我扔给牧放，好图你的心安吗？

——要是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你不如早我早死了？反正我是爸妈不要的女儿，被你这个陌生人抛弃，也是活该。

——寒野，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生活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讨厌你，我恨你！

他的双拳慢慢握紧，眼底的迷茫也迅速退去。

梁队长还在担心，一把攥住寒野，“我说寒野，刚才在司令办公室里，他跟你说什么了？怎么你出来……”

“没什么。”

寒野目色已经一片澄明，那种自信沉稳的神彩又重新回到他身上，“没事儿了。我们去机甲营，看看周部长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另外，你再想想拟个招兵通告，再给哨岗招一队人马。”

梁队长一听招人，都惊了一跳，“你是说，武器的事儿，司令点头了。还要给咱们再配些人手，那兵源是民壮为主，还是……”

寒野道，“兵源成份由你自己做主，确定好之后报上名单即可。我建议，如果要招民壮的话，也到安西镇上招素质更高的，金岭村里除了大栓和二狗，已经没有合适的青年了。”

金岭村中，老人居多，年轻人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就像大栓和二狗，背下有那么几个孩子，其父母也在努力将人送到安西镇。这个村子，也许再过不了二十年，就会渐渐人去楼空了。

梁队长可激动了，“好小子，你竟然还跟司令得寸进尺，难怪……不会是司令被你抠油抠得不爽，说了什么刺激你胡乱想小麦的事情。得了，你别被司令给蒙了。我之前听周营长说，司令好像有意想认小麦做干孙女儿，好添补一下他们卫家缺乏女娃娃的空子。所以说，怀璧其罪，谁让你养了个女娃子。人都是有私心的，以后多留个心眼儿就是。”

“我知道了。”

寒野点头，心头似乎彻底明白了。

可惜办公室里的卫司令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又犯了小麦姑娘的大忌，竟然想要分裂人家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情感，这不是找死吗？！

……

半路上，寒野就碰到了开飞车的周部长冲出机甲营，两车还差点儿撞到。

要不是梁队长说，车上的人好像是周部长，寒野忙调转车头追了上去。

后来，两人停在山崖边儿，啃着苦草，唠嗑儿。

周部长问，“对了，我听说这回你回家，又遭了两场祸，小麦还好吧？”

寒野道，“她很好。现在，她的应变能力相当不错，配合我给她设计的体术训练，体能方面也有所提升。”

周部长垂头，“那就好。这孩子性子也有些像你，不怎么爱交流，就爱闷头做事儿。我上次离开时，还看在她一直捣鼓个什么石头，每天就磨那么一小点点，还比比划划。让她用机器自动打磨，她还说机器做得不精致啥的。那东西，不会是送给你的吧？”

寒野唇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周部长一看，酸气儿就冒了起来，“唉，小麦还小，你们感情还好。等到姑娘长大了，麻烦就来了。你瞧瞧我，我就是现实血淋淋的例子！”

寒野不禁问，“吕营长她又欺负你了？”

周部长不满地啧了一声，“我说你小子，怎么也学着小麦的口气？谁欺负谁啊？晚上我还是在上位的那个！”

可惜，说完就蔫儿了。

“我是照着小麦的那法子做了，做那个共同成长的视频时，我自己都感动得不得了。放给那臭丫头看，她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以为这回终于可以求婚成功了，谁知道那女人……寒野，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周部长声音压抑，一脸抓狂的样子，“她竟然说，没想到竟然耽搁了我这么多年。要是当初就早早断掉，我堂堂一个机械天才早就做出人形机甲扬名天下了，现在却窝在这个狗不拉屎，啧，我们这里的狗明明要拉很多屎好不好，这都是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的。哎，说这里的研究条件，资源配置，再怎么想办法，也远远比不上帝都T集团那里。我去，我要是为了那些活着，我成什么了？我不成机械人了吗？我跟她好说歹说，她就是不相信，竟然还威胁我说，要是我再跟她求婚，就要苛扣我的资源配置。”

“这个可恶的女人，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原来，刚才周部长会气得冲出机甲，正是吕莹莹说出了上面这番威胁给气得。

显然，寒小麦的主意是起作用了，可惜，起的是反作用。

大概，这就是物极必反吧！

寒野直接从空间钮里甩了两颗那酒果子，周部长就几口就灌完了，红着脸直打酒膈儿，情绪总算平缓下来。

寒野才问，“那你怎么打算？”

周部长一抹嘴，“哼，都斗了这么多年，想让我就此放弃，绝不可能。”

寒野点头，“其实，刚开始我拣到小麦时，她对我的防备心也很重。”

周部长来兴趣了，“真的？看不出来啊？我看小麦粘你粘得跟什么似的，要不你也不会搞出什么干一周，休息一周这种……我说你还真是咱军队第一奇葩。卫司令居然还由着你，你这个异体的身份，还是挺好用的。你留在异人村的时间少了，他们也不用担心你的权威太大，影响太深。你有个人类的小姑娘要养，他们倒觉得这样子你的忠诚度会更高，反而更由着你来了。”

寒野没有接这话茬儿，只道，“只要你真心对她好，她慢慢会接受你的。其实，有时候实质比名份更重要。等她离不开你了，名份自然就有了。”

周部长开始还有点儿懵懂，慢慢地想呀想，似乎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先做实吕莹莹老公这个事实，再徐徐图之。”

“日久天长，人心都是肉长的。”寒野又提点一句。

周部长紧皱的脸徐徐舒展，“对，老子从现在天天都去她房里。这么多年，在床上这块阵地，我还没有输过。”

“若是有了孩子……”

“对，我得增加进出频率，这样怀上孩子的几率也更大。就算这辈子都怀不上，也绝对不能让任何其他男人靠近我的莹莹。”

“周哥，你一直跟吕营长在一起，都几十年了，难道还在乎这个名份？！”

“切，你不在乎，你干嘛费那么大周折要向卫司令求个监护权的担保啊！”

寒野低头，目光隐在阴影里，“如果没有监护权的话，我就没法名正言顺地保护她。的确，我们都一样私心。”

爱一个人，有时候就会变得很俗气。

想要给TA最好的一切，除了财富，还要有一个配得上TA的地位和名份。

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都捧到TA的面前，博君一笑。

爱一个人，其实是件很自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