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局长拄着手，彻底愣住，脸上横肉凝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吓到，“你、你——”

程也不矜不躁，抬脚绕过去，捡起地上的扩音器，扯开嗓子。

“刚才靠近园区中心的消防后退一步，就医隔离，其他所有人更换防静电工作服，医护人员配戴自给正压式呼吸器逐个检查，消防集合分成两队，一队绕警戒线检查泄露情况，重点排查连通下水道的区域，一旦发现，不必上报，直接切断泄露源，二队待命，等候排查完毕，立即进入火场进行救援。”

众人怔忪，愣住不动，爆炸声太响，此刻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廖炳林率先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下令：“照他说的做，立即执行。”

“是。”

胖局长脑袋仍有些懵，指着程也，半晌，磕磕巴巴地嘀咕了一句：“真、特么是个疯子！”

要真有人困在里面，怕早就被炸的粉碎了，见头不见尾。

所幸，活着的人。

又抹了把汗，揪起帽子扣住脑袋，转身继续研究地图。

大概半个小时，主要的泄露源被逐个排查出来，大致都在靠近园区后方的下水道口，分别连接着园区中心化工厂的明、暗沟系统，四周油气、油料积滞，公安部门配合环保部门迅速清理，搭建水墙防火，调来防爆泵和槽车回收处理。

几个局长经过探讨，一致认为消防主力应从西边突进。

廖炳林抬头，问他：“程也，你怎么看？”

“我没意见。”程也应了一声，“不过园区全是新建的大面积平房，纵向砖木结构居多，顺着火势蔓延方向，进去后注意头顶。”

廖炳林点头，沉声下令：“注意这几个位置的爆炸点，总局一、二队作为主力携高压水枪从园区西路突进，三队、四队主路进入，焦阳分局二、三、四小队分别负责东、南、北三面，控制火势，滨海分局第五大队分散开，绕园区各小路接应，清河分局一队、二队以园区为中心，负责园区附近千米内的街道，排查隐患，所有进入园区的人，务必注意头顶房屋结构，尽可能规避已知风险。”

“是。”

……

程也从火场钻出来，靠着后面的消防车，席地坐下，掀开头顶的防火罩，汗水肆意，混着漆黑，灰头土脸，活像从煤灰堆里跑出来。

“兄弟，刚才对不住你。”胖局长挠挠头，老脸一红，只愣神一瞬，不以为意，挨着程也坐下，手掌按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嗓门劲儿大，是个坦荡人。

谢稳走过来斜靠住消防车，喘了口气，“队长，矿泉水给我灌一口。”

程也动了动腿，不搭理他，解掉保险带，扯开衣襟，透了口气，撸起袖子揩了把汗，汗流洽背，仰头灌水，润喉，漱了漱口，活体喷泉似的，一口水喷出去，溅了谢稳一脸。

谢稳愣了愣，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低声咒骂一句，三两下跳上车，拧了瓶水，往喉咙里猛灌一口，诠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也撇了一眼，懒得同他计较，笑的痞气：“你小子跟谁卧槽呢。”

“跟我兄弟啊。”谢稳并手求饶，“好、兄、弟——”瞄准机会，手指藏在背后，扭了下瓶身，掐住中间，水枪似的往外喷射。

程也转着手里的瓶盖，就着喷过来的水洗了把脸，食指捏起颗石头，藏在手心绕了一圈，正中小腿，皮笑肉不笑：“自信点，把'弟'去掉。”

“好、兄……”谢稳愣了几秒，思想瞬间偏离轨道，目光鄙夷，“你要脸不要？！”转头往旁边瞅了一下，才发现这地儿还坐了个人，顿时心态不好了，故意问，“队长，这胖子谁啊？”

“……”

“咳咳——聊你们的，不用管俺、”胖局长听的一愣一愣，蓦地撒下手，端正坐好，正儿八经的咳了几声，“年轻人，容易气火旺盛，能理解，能理解，毕竟谁年轻的时候没说过几句浑话……”

谢稳：“……”

内心咆哮：没有！不是！我是正经人！

胖局长握住程也脏的看不清颜色的黑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嘴角一扯，笑得像朵案头菊，脸上的褶子全掀了起来：“嗬嗬……小程啊，俺是个粗人，就这暴脾气，凡事不过脑，嘴上刹不住油门，刚才要有冒犯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嗯。”

胖局长揭了帽子，喜笑颜开，两颗绿豆小眼眯成了一条缝，多了几分赞赏，嗓门洪亮：“哈哈哈哈哈哈……小伙子有前途。”

谢稳白了一眼，默默腹诽。

就这？

刚才拿枪的时候不是挺豪横？

“兄弟，俺事先让他们检查没发现可疑泄露物啊，你这个……”胖局的顿了顿，眨巴眼，“神了，真神，兄弟们得排队感谢你，回头俺申请给你弄个功章！”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知道甲醇泄露呢？”

谢稳学着他的口音，普通话烫嘴，拖着古古怪怪的腔调：“俺不知道啊——”

胖局长：“……”

程也懒懒地扫了一眼，谢稳立马噤声，撒腿就跑。

“整挺好，治下有方。”胖局长笑笑，嘴巴咧着，脸颊的横肉跟着颤动，越发像朵发了福的案头菊。

程也把玩着瓶盖，不动声色：“他怵我。”说罢扔了矿泉水瓶，系好保险带，抬腿重新钻进火场。

谢稳：“……”

呸！要脸不要？！

一点半，救援工作基本收尾，所幸未曾发现任何残肢断臂，受伤的、没受伤的基本救了出来。

程也从园区旁边的小道钻出来，直接仰头摔到了地上，背朝地脸朝天，大口喘着粗气，手指扒拉几下，扯开防火服，里面罩着的衣裳几乎湿透，头发里的汗大滴大滴的往地上淌，浸湿地面。

“赶紧起来。”廖炳林带着一波人远远走过来，踢了一脚，让他坐好，“环保局的领导想了解一下甲醇泄露情况。”

“没劲儿。”程也翻了个身，阖上眼，累的像条死狗。

“咳咳——”

“感冒去医院。”

廖炳林：“……”

这祖宗耍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