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也愣了愣，无言，良久，走到无人处，拿出手机，“……臻臻，麻烦你了。”

他知道她很久不操纵无人机，可如今警局调不来，就只有这个办法。

“没事……早点回来，我等你。”

“嗯。”

林臻望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出神，随后踩着拖鞋，走进书房，掀开盖着的布，柜子顶端摆着的俨然是一架轻型无人机，漆色呈黑白交接，外壳锃亮，若非要有什么形容词，大概称得上是无人机中的迈巴赫，俯瞰一切，古板又无趣。

林臻的手颤了颤，整整三年多的时间，它一直沉睡，不曾移动分毫。

……

“没想到无人机还可以远程控制，同志，这次多亏了你啊……”指挥员望着林子上空来回探测的无人机，转身拍拍程也肩膀，眼里流露出些许欣赏。

程也微微颔首，表示回应，随后便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夜空里来回盘旋的无人机，眸色深邃。

“噢，对了，你隶属于哪个消防区？我必须向上级汇报嘉奖你这次的表现……”

指挥员尚未说完，突然，林子深处传来几声枪响，栖息的麻雀似乎受到惊吓，猛然脱离枝桠，掀起一阵嘈杂，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虎啸由远及近。

指挥员抽出对讲机，怒吼：“谁开的枪？！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枪射击吗？出了事情是你们承担得了还是我承担得了？”

无人回答。

指挥员咬牙切齿，立刻指挥第二方案。

不过片刻，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是负责现场接受无人机信息的特警：“呼叫指挥员，老虎动了！一直往东边方向！”

“什么？！”

“糟了！”程也耳朵动了动，变了脸色，抽出指挥员腰间的手枪，瞬时拔腿往西。

谢稳喊了一声：“队长，你去哪儿？！”

指挥员尚未有所反应，程也已经冲进林子，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的身影，大喊：“同志，你去哪儿！……不能随意行动！”

后者没有回应，指挥员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指挥现场余下的部分警力，“快，你们几个赶去林子东面增援一队，以防万一，余下的，分成三队，跟着我往西。”

……

“程……也？！”

程也停下脚步，闻声瞧了一眼，是一名着军装的年轻男子，身形颀长，军装袖口有被兽爪撕扯的痕迹，透过军绿色布料渗出的血由于干涸过久呈现暗红色，扣着的肩章……少将军衔？

程也颦眉，且不说一个少将为何会深夜独自出现在临近郊区的密林，单讲这人他确实从未见过，没有一点儿印象，可对方的反应……却显然是、认识自己。

“你没……？！”陆萧默盯着距离自己三米开外的人，似乎想起了挺久远的事，神色复杂，思绪飘忽，恍惚间差点说漏了嘴。

没死啊……

“没什么？我们之前见过吗？”

“……”陆萧默拧头，收回眼神，在此之前，他也只是看过档案里的照片而已，手腕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可依旧疼的钻心。

今天帝都各大军区例行检查军用物资，他任命负责西城区覆盖的范围，傍晚时刻试用降落伞时却意外受西风影响，脱离计划路线落到这片不知名的林子，距离太远，对讲机收不到主军区的信号。

林子看着虽密，却不是无路可走，陆萧默以为顶多用不了二十多分钟便能摆脱困境，没想到却在密林里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小时，手腕的伤是刚才被只发了疯似的孟加拉虎所咬，那畜生仿佛失了控制，此刻脱离它的视线范围，静下心来，才想，这种林子，若说有些虫蛇毒物之类的倒可，成年孟加拉虎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陆萧默猜到什么，又见程也外套上的标志，心里诧异，嘴上却岔开话题：“那只孟加拉虎是从附近园区逃出来的？”

“嗯。”程也应了一声，那人反应过于怪异，听见对方问孟加拉虎，想起刚才看见他袖口的血渍，只稍微愣了愣，血？血的腥气会引来……漆黑的瞳孔猛然扩大，一脚蹬上旁边的石头，借力，徒手攀上前方的树干，在空中一个转身，朝右斜方向扑过去，“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虎口夺食，小腿位置堪堪擦过虎牙，裤子撕扯出毛边，程也重重砸到地面，同陆萧默一起，连滚带滑的滚到十几米开外掩着的草丛里。

“谢谢……”陆萧默撑着坐起来，大口呼气，气息有些不稳，刚才只稍微放松了警惕，没想到那畜生竟然寻来绕到身后攻击，更没想到程也会救了自己一命，“喂，你没事吧……”

“嘘。”

程也拧眉，示意他别说话，俯身贴近着地面，探听老虎脚步动向，擦过虎牙的小腿部位已经出了血，血腥味很快便会把白虎引来，但此刻……它似乎转移了目标？程也诧异，紧接着，细微的声音调转了方向，西边……西边靠近城区界限，绝对不能让它继续往西跑。

程也撑着身后的树干站起来，小腿伤口沁出的血顺着裤腿滑到草叶子上，脚边泥土染成暗红色，血液混着泥土的腥味，极刺鼻，咬牙，额头青筋突起，后背倚住树干，瞬间拔出腰间的枪，上膛。

陆萧默压低声音，拉住程也的胳膊，明显带着压抑后的怒意：“你想干什么？！这里不能开枪！伤害一级保护动物会受到严重处分，你是活腻了还想再死一次？！”

“我有分寸。”程也异常冷静，“来不及了。”

“来不及也要等，不可擅自行动，今晚不光是你一个人执行逮捕任务吧，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等大部队过来。”

陆萧默不肯松手，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这次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自毁前途。

“来不及了，它正往西边跑！”

“什么？！西边……”

陆萧默愣了愣，再看时，后者已经甩开他的胳膊，身影在林子前方消失不见，陆萧默望着那个既陌生又算不陌生的背影，眼眸里晃过一丝犹豫，随即拔枪追了上去，警告也好，处分也罢，这次……就当是自我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