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路。

程也背着林臻一直走到了胡同尽头。

窄窄的小道上没有灯，就这么摸黑走着，远远的就看见一座院子，不大，住一户人家绰绰有余，有刷着红漆的大门和砖砌的围墙，院里没点灯，这条胡同里住着的人，大都睡得早，没有熬夜的习惯，不到八点灯便全灭了。

程也拿出钥匙，开了门。

背着她慢慢往自己房间走。

“小也？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张敏华披着件外套，手里还拿着棍子，她躺在床上刚来了睡意便听见院里传来的动静，正纳闷是不是来了贼，也不敢声张，毕竟程也住宿舍，晚上从不回来，院里只有娘俩，不得不防着点。

这下看清是谁，才丢了手里的棍子，想把院子的灯打开，却被程也拦住。

他怕灯太亮会晃到她。

程也关上门走进来，张敏华才发现自家儿子背后还背着个姑娘，顿时不淡定了。

“小也，这姑娘是……？”

自家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晚上，还背了个姑娘回来，看人家姑娘的模样，睡的正熟，怎么不是怪事？

程也推开门，把背上的人放到床上，握着她的腿脱掉靴子，又俯身掖了掖被角，才转身对张敏华说，“妈，你去睡吧。”

“啊？哦哦……”张敏华愣了愣，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的儿子她最清楚，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况且还是位姑娘。

“儿子……”

“嗯？”

张敏华看了一眼睡熟的林臻，不知道该不该说，可还是得提醒一句：“你当个人。”

“……”

“我有分寸。”

程也轻轻带上门，出去准备湿毛巾给林臻擦脸。

程雨桐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偷偷观察，看着自家老哥这一套猛如虎的操作，心里了然，一脸满意的姨母笑。

上午还假装矜持，没想到晚上就把人带回来睡觉。

啧啧啧……

怎么说呢？随她。

无师自通。

胡同里的夜，格外静谧，窗外半个月亮斜挂，周围除了零零碎碎的星光，以及微风轻轻吹过的动静，再无其他。

程也躺在自己支的毯子上，胳膊抻起，垫着头，看月亮，看星星，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怎么都没有睡意，扭头，看了眼床上睡熟的人，苦笑，自己是造什么孽？又不是柳下惠。

想罢，他悄悄爬起来，开门，一个人去了浴室，愣是没造出一点动静。

程也冲完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他身体好，又或许是以前特训的时候在泥潭里被高压水枪冲惯了，洗了一个多小时的凉水澡倒是也没觉得怎么样。

只是后背的伤口不仅裂开，刚才还沾了水，伤口加重自是不用说，他找了点药敷在上面，换了绷带才稍微止住了血，想想明天，那几个小子发现他不在医院，不知道该急成什么样子。

头发半干半湿，发梢尚且滴着水，程也顾不得这么多，折腾了这么久，他实在是困的不行。

刚躺下，眼睛没来得及合上，便瞟见她的一节小腿踢到了被子外面，带着冷调的白。

不让人省心。

踢被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程也怕她踢着被子晚上不注意着了凉，于是躺下没一分钟，又认命的爬起来帮她把被子盖好。

“程也……”

林臻声音小小的，细细的，若不是他正帮她掖着被角是听不见的。

“什么？”

踢被子、说梦话……坏习惯怎么全聚在一起了呢。

程也听不太清，便又俯身凑近了些，才听见她是念着自己的名字。

“程也……”

“骗子……”

“嗯？”

她是梦到了什么吗？自己怎么就又成了骗子？

“大骗子……”

“欺骗感情……”

程也又无奈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嗯，真软。

“大骗子……”

“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反正……那么久那么久……”

程也愣了愣，喉结微动，心脏猛地从高处坠落，仿佛心跳骤停，哑着嗓子，声音在喉咙里摩擦，出不来却也咽不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瞬间，脑海里划过以往的许多事情，高高筑起的防线在她面前悄然瓦解，溃不成军。

他想了想，通通不想管。

程也深吸一口气，表情绷的严肃，心里默默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骗人是小狗。”

可是林臻却不乐意了，一巴掌拍过去，翻了个身，耳边没了聒噪的声音，继续睡自己的觉，完全置身事外。

七点整。

不知为何，今天林臻的生物钟尤其的准。

不过宿醉的感觉可不好受，林臻又躺了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睛，窗户外面晃进的光刺的眼睛不舒服，林臻抬起手挡了挡，手从被子里划过，无意间碰到个东西，软软的，猜不出。

不过……这是哪里？

林臻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陈设，发现，这根本不是在自己的卧室。

哦，昨天晚上喝了酒。

然后呢……

林臻不大记得了。

“！”

等等，怎么回事？

这个……

林臻又伸手碰了碰，大概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

偏过头。

程也？

林臻的心晃了晃，下一秒裹着厚厚一层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

只知道喝了酒，然后就睡着了，睡着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程也。

……

酒后乱性。

林臻轻而易举的便给自己昨晚的行为下了个定义。

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

不是害羞，相反，林臻很淡定，毕竟荷尔蒙的相互碰撞，谁都控制不住。

可程也的态度……她不确定。

有点纠结，眉心聚在了一起，比做实验时遇到瓶颈期还要困难。

虽然她真的很想负责，可对方让不让她负责还两说呢，不过这种事情好像是她比较吃亏……

林臻悄悄的裹上外套。

正准备下去，却被一只大手拽住。

“臻臻……”

程也是被林臻闹出的动静吵醒的，刚睡醒，嗓音低低沉沉，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下巴冒出了点青茬，可还是特有男人味儿。

比他那天冲进火场里救人的时候还要帅一百倍。

和高中时候的一惊一乍相比，林臻觉得，她更喜欢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