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一行到达江陵，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大盗石千。

巴东劫牢的时候，廖化不仅救出了郭村村长与沙摩柯的父亲，还顺便放走了这名大盗。

分别的时候，石千给廖化留下了江陵的住址，表示自己一定会报恩。

廖化当时只把石千的承诺当成了一句闲话，在他看来，兵是兵，匪是匪，他并不想与大盗走的太近。

故地重游，再次回到江陵的时候，廖化相通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只能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

很多事情，只有大盗才能做成。

石千盗取空白公文的行动，给廖化留下了深刻印象。

武陵郡战事结束后，廖化从水路北上，进入江陵之后，曾上门拜访石千。

石千的家，就在府衙对面，在整个江陵城最危险的地方。

很可惜，那一次两人没能顺利见面。

石千恰好不在江陵，家中只有母亲。

廖化当天就离开了，留书一封，信中化名张勇，并且，示意改天会再度拜访。

这一次，廖化几人运气倒是不错，他们不仅顺利通过了江东军的盘查，进入城中。

廖化还见到了石千，对方原本就单薄的体格，似乎变得更瘦了。

看到石千的形象，廖化有些纳闷儿。

只要看过一遍，就不应该会忘记石千的长相。

尽管如此，石千还是成为了一名大盗，这确实太出人意料。

仔细想想，廖话又释然了。

也许，正因为石千的形象不讨喜，经历过很多故事，才走上了偷盗这条路。

也正因为长相突出，廖化才不得不努力提高自己的偷盗技术。

石千也认出了廖化，把廖化请进了房间。

落座之后，石千主动开口，“希望将军见谅，你上次登门拜访的事情，家母已经告诉我了，没能跟你相见，确实很遗憾。”

石千给廖化添上水，“贵军在荆州连战连胜的消息，在江陵传的沸沸扬扬，尤其是名将廖化，简直就成了江东人的噩梦，让人谈话色变，我们这些荆州人看的特别解气。”

石千举起水杯，向廖化致意，“祝愿张将军早日建功立业。”

石千说的那些传言，廖化也曾有过耳闻，很多传闻和事实相比，差了太多。

廖化的名声能够传的这么广，与江东军的保密命令，有很大关系。

孙权的官僚，越是阻止百姓宣传廖化的事迹，谣言的传播速度反而越快。

百姓们不仅证明了自己了解更多“内幕”，也利用传谣这种方式，宣泄一些对江东军统治的不满。

刚开始，廖化也对谣言感兴趣，时间久了，他倒不在乎了。

荣耀只代表过去，未来更加重要。

举起杯子，廖化一饮而尽，“石兄弟目前用什么手段谋生？”

石千尴尬的笑笑，再次给廖化倒上水，“我家里没地，我也没有拿得出的手艺，还能干点什么，跟过去一样，没事就去找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借”上一点儿东西呗。”

听完石千的话，廖化点点头，和他猜的一样。

得知石千没有放下自己的本事后，廖化开口谈条件了，“我有一桩大买卖，想请兄弟帮个忙。”

石千的眼睛开始放光。

廖化继续开口，“你也知道，我是大汉的将军，汉中王准备反攻荆州，希望你能帮我抢夺孙权的将军印。”

得到孙权的大印，对汉军至少有两个好处。

一方面，随便下达一些命令，就可以让江东军将士疲于奔命，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透支体力。

另一方面，引起江东军人心动荡，让江东军兵将执行命令的时候，产生疑心，影响军政事务的执行效果，再不济，也可以降低效率。

石千思考了一会儿，脸色纠结，“并不是我有意违背承诺，根据我的了解，孙权驻军位置长期飘忽不定，有时在公安，有时在鄂县，还有些时候，会来江陵，你的这个要求，很难完成。”

廖化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银钱，“只要石兄弟把大印交给我，这些只是订金，收复荆州之后，我会给你更多财物。”

盯着银钱看了好久，石千咽了口唾沫，“孙权的府邸，守卫比陈邵更森严，我没有把握一定得手。”

“而且，孙权和陈邵不同，他很可能安排专人看管将印，你的这个任务，我接不了，见谅。”

廖化连忙补充道：“我可以加钱。”

石千摇摇头，将目光移走，不再看那袋子银钱，“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虽然是大盗，却也是肉体凡胎，偷盗孙权将印，不仅会彻底与江东军为敌，还冒着生命危险，我死了不要紧，我的母亲怎么办？”

送别廖化的时候，石千很认真的进行解释，“并不是我有意违背承诺，不帮将军，只不过，你的要求太困难了。”

第一次劝说无功而返，廖化倒也没有放弃，带人来到客栈，直接住下。

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怀疑，五人分头进入客栈，装成不相识的模样，租了三间客房。

刘备东征还没开始，荆州战事，是一件场长期任务。

没打探到可靠情报之前，廖化没必要急着离开江陵。

除了成何，其他四人都是荆州人，混入城中，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成何留守房间，其他三人都被廖化派进城，打探情报。

孤身一人，廖化再次登门拜访石千。

一阵敲门声后，石千打开门。

看到廖化，石千的脸色古怪，“张将军今天用什么身份来见我，如果是朋友，那么，我家再破旧，也可以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你。”

“如果将军以汉军将领的身份找我，那么，我也只能说抱歉了，帮不了的事情，就是帮不了。”

石千问的直接，廖化也没有回答，“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咱们早击败江东军一天，荆州就会提前一天回归安宁。”

廖化的态度很明显，石千听完，当场就要关门。

但是，廖化向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关闭中的房门。

廖化态度坚定，石千只能让步，把廖化带到了房间里。

石千既没有给廖化添水，也没有给客人看座，摆明了不想和廖化深入交谈。

上一次，廖化跟石千提起利益，石千没有接受。

这一次，廖化变更了说辞，决定跟石千大谈理想。

继续之前的话，廖化说道：“石兄弟，如果我军发动襄樊战事的时候，孙权没有背盟，那么，曹魏未必敢篡汉。”

“如今，曹魏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孙权这人同样不是大汉纯臣，能够匡扶汉室的，只剩下汉中王了。”

石千对匡扶汉室这种口号，明显不感兴趣，他摊开手，“你说的没错，曹丕篡汉自立，全天下都知道了，根据传言，孙权似乎也向曹魏称臣。”

“打着‘匡复汉室’旗号的，只剩下汉中王，这些年，各路诸侯征战不休，又有几人真正把汉室放在眼里，‘汉室’跟我们这些百姓更没关系。”

廖化继续说道：“匡复汉室或许和你没有关系，但是，荆州的安宁却与咱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

“不论是孙权还是曹操，夺取荆州之后，都会把荆州当成前线，荆州为了那些野心家，需要出兵出粮出钱。”

石千一脸狐疑，“刘备夺取荆州，就不打仗了？”

廖化摆摆手，“汉中王有匡扶社稷的心，当然也会为了实现统一而战。”

石千皱起眉头，“那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廖化：“三方势力同时染指荆州，只有汉中王夺得荆州，百姓们才会安居乐业，也正因此，赤壁之战前夕，刘皇叔携民渡江，十数万百姓生死相随。”

“曹操屠徐州、曹仁屠宛城，曹军在征战天下的时候，已经犯下了种种恶行，就连曹操也感慨‘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至于孙权，攻占江陵已经一年多了，是否对百姓真的秋毫无犯，石千兄弟想必也看在眼里，心中有数。”

石千连连摇头，“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石千的态度很坚定，不论廖化说什么，他就是不接话，摆明了一副不听的模样。

廖化这才意识到，自己跟一名大盗讲大义，确实有些对牛弹琴了。

廖化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石千叹了口气，“张将军，你不用跟我说太多，我是汉朝的子民，对大汉自然是有感情，但是，在这乱世中，仅仅依靠口号，是救不了任何人的。”

“我不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口号，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张将军，不论你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你可以放心，救命之恩，我石千没齿难忘，只不过，我还得照顾母亲，报恩的事情，我得通过更安全的方式。”

石千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不过，笑容却非常难看。

廖化抱拳行礼，缓缓开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大汉荡寇将军廖化，并不是张勇。”

石千刚刚把水杯送到嘴边，听完廖化这番话，他手上的动作停住了，直勾勾的盯着廖化，水洒在衣服上，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