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很少见林景深能哭成那个样子，而她也意识到，林溪云虽然手脚生活上面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脑子的糊涂，已经到了几乎没有能够清醒的时候了。

于是当天下午，认真叮嘱了儿子看好这个糊涂老头之后，她再次踏上了去机械神教的路途。

“根据上次检查的结果，已经出了一份足够漂亮的报告，夫人，你要看么？”哆啦考尔的机械臂端着一杯散发着机油味道的茶叶，摇头晃脑的将一叠纸放在了狄安娜的面前。这一次她可没带复制大脑，看不懂这些曲里拐弯的字，也就没看，直接问：“说结果。”

“有一种叫做淀粉样蛋白的东西，被证明和亚空间的波动有很强的联系，我在他的大脑取样化验里面，证明了这种物质的存在。”

“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

“可他的身体还不到五十岁。”

“可他的灵魂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看着眉头紧皱的俏脸，哆啦考尔晃荡着机油，继续解释道：“帝国将大脑分为不同的脑域，灵魂的老化当然只是促进淀粉样蛋白加速生成的一个因素，当然不是唯一。更重要的一步是，他的灵能下意识的用一种极为精巧，或许过于精巧了的手法保护住了关于知识的脑域，让这里比新生儿还要娇嫩，可代价呢？本该随机生成的淀粉样蛋白，就这么累积在了其他的脑域里面。”

“所以？”

“老年痴呆的典型症状就是逻辑正常，但是时间在疯狂的跳动。他不是一直觉得阿克琉斯没有离开么？那是在他的世界里面，阿克琉斯还是个孩子，他还没有离开呢。”

“有办法么？”狄安娜长叹一口气，她知道这个病是有多麻烦，她已经不抱希望。

为了爱情的冲动，和满是冲动的爱情，在老去之后就会变得满满的都是麻烦事情。

“或许有，但或许没有。”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可以说人话。”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你可以把这份精美的报告直接交给他，林先生的知识和判断是一如既往的完美，只要他能够对自己是老年痴呆有个认识，总比不认识要好……理论如此。”

“那……如果再做脑内的移植呢？”

“办不到。”哆啦考尔这次倒是拒绝的非常坚定，严肃的说：“夫人也是知道的，我刚才说了他的脑子被极为精密的灵能法术保护着，除非能够解开它，否则……等等，我或许还真的有一个办法，这还是我们机械神教的密辛呢。”

哆啦考尔突然之间激动了起来，他的几条机械臂在这间手术室里面四下摸索，狄安娜都吓了一跳。可他一边翻找，一边说：“你知道安格隆么？我们世界之中，一个基因原体？”

“吞世者？”

“就算是林先生……似乎对我们的世界也熟悉的过头了。”哆啦考尔感叹了一下，可还是问到：“安格隆的大脑被植入了一种叫做屠夫之钉的器具，这是来自怒凯里亚的灵能外科植入物。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一种类似于脑叶切除术的术式，将绳子造型的钉子穿过颅骨深入奴隶的大脑，随即可以放大某一种情绪。”

“可那是对奴隶使用的东西，奴隶、角斗士，都是为了那个星球上面的主子，从而放大了自己的凶残与疯狂的属性，这种侵蚀效果是致命的。”

“我的意思是，就用这种东西。”他翻找了很久，才在手术室的某个角落里面，拿出来一个很不错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段软管，还坠着钢铁的小头。

“有相应的手术么？”

“就算将我叫做哆啦考尔，我也必须说……这个术式我还真的有。”

他拿出一个硕大的显示器，还是显像管那种大脑袋形的，就放在手术台上，一打开，他找到了一套尘封已久的幻灯片。

“这至少有一万年的历史了，从荷鲁斯叛乱到现在，这一套东西就没有打开过，可原理是一样的。”

狄安娜没有理会絮絮叨叨的哆啦考尔吗，而是自顾自的翻动着这极为复杂的幻灯片。她焦虑的看着上面的术式，她的知识全盘来自于这二十七年以来无数次使用复制大脑，可就算不是自己的知识，她现在也能看出来，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疯狂了。

“屠夫之钉有着细不可查的卷须，想要让它发挥功用，就要让这些卷须分门别类的捆绑在林先生的大脑和脊柱里面。而且按照他现在的情况，很难讲边缘的脑叶能不能和这些灵能合金的卷须相互兼容，而且还有那个保护知识的术式在。”

“而且时间一长，这些恶心至极的钉子会代替他大脑最核心的一部分功能。”她抬起眼睛，沉重地说：“你是要将人类最伟大的头脑，变成这根钉子的奴隶。”

“其实屠夫之钉一开始被叫做勇气之脊，发明它的人竟然是一个作家。”哆啦考尔缓慢的摇摇头，解释道：“他见证了自己的同胞们和奴隶们，饱受当地贵族的奴役和欺凌，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那些奴才们甚至不断的重申什么‘当牛做马才是福报’，什么‘企业家才是弱势群体’之类的话，他为了自由和解放，才发明了这能够促进勇气的脊梁。”

“后来呢？”

“他死了，贵族们重新掌握了一切，勇气之脊变成了屠夫之钉，所有人都别想站起来了。”

“真幽默。”狄安娜说：“将这些资料都交给我吧，我拿回去让林溪云选择，否则……我没有决定的勇气，而且你的术式还极为不完整。”

“别忘了我们现在最大的两个问题，首先是你如何保证他不会将你忘掉。”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接着说：“其次，如果他要跑，我们根本拦不住，也找不到。”

“……你的建议是什么？”

“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你最好进一趟城，去……整一点新鲜的，整一点男人们看见，就能……你知道听牌么？”

“……你是女的？”

“……你才知道？”

尴尬，不过这两个问题非常严重。他今天就已经把俩孩子忘得一干二净，指不定明天连自己下的决心都忘了。

而且……鬼知道他的灵能转移该怎么拦，他要是在手术台上跑路，那……乐子可就大了。

带了所有的资料和结论，狄安娜开始往家里面赶，并祈祷自己的孩子没有被父亲一巴掌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