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驾着车依旧卖着关子说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

车最终停到了一个一个狭窄的路边，他笑着说：“下次，这个地方包你满意。”

“干什么的啊。”

“书店。”

“书店？”

“嗯啊。”

这附近的车异常的少，我们走了上了天桥，天桥上有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蹲着，衣衫褴褛的样子，前面放了一个铁碗，里面分文没有。有些可怜，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现金，就此作罢。

不料往前走了几步，汪晋又折返回来，掏出自己的钱包，拿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到了铁碗中，老人沙哑地说了声谢谢。

他仰着头就往前走了。

我问道：“我们都走过去了，你怎么又想着回来给他钱。”

“我不是看你摸了摸口袋嘛。”

“你平时看到这种都不给钱的吗？”

“有时候会给，有时候不会给，看情况。”

“什么情况。”

“嗯……比如没带钱，心情不好就不会给。本来就一无所有，或者情绪跌入谷底的时候，哪会想着去给予别人什么呀。你见到都会给？”

“也不全然吧。”

“说到这件事，我是经历过三个阶段的，第一个阶段就是我只要见到基本就会给，我觉得他们好可怜，第二个阶段就是我完全不会给，因为那段时间我觉得有些有胳膊有腿的干嘛要不去工作在这里乞讨，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第三个阶段就是现在我会在心里综合衡量下，要不要给再做决定，我觉得吧，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很多东西从他们出生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环境呀，家庭呀等等。当然你我也一样，命运早就把我们束缚的死死的。”

“你信命？”

“算吧，就是一个人奋不奋斗，做什么样的抉择，其实都是注定好的。你出生的家庭，就决定了你要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到后面遇到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多米诺骨牌效应。”

他停住了脚步，继续说道：“你看我这一秒停下了脚步，看似是我自己在掌控着自己，实际上并不是。”说完他又继续往前走。

“听得云里雾里的？”他问道。

“还好吧，这些问题我多少也思考过的好吧。”

“当然，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在现实中，我们还是得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完全迷信命运这套说辞的话，那差不多就算是完全丧失了自我思考能力了。”

“你想得还挺多呀。”

汪晋的说辞谈不上天方夜谭，但多少还是有些玄乎的，而这也恰恰印证了他确实是在思考这个世界。

下到天梯之后，进入了一条街，街的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路面的尘土和车辆一样稀少。偶尔还能听到，躲在交错树枝中小鸟的叫声。

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带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帽坐在小凳子上，双腿并拢，脚尖稍稍抬起一点，大腿上放着一本书，他弓着身子认真看着书。

“周叔。”汪晋喊道。

老头似乎耳朵不好，没有听到。

“周叔。”我们走近了一点，汪晋放大了分贝喊道。

老头抬起头，抬了抬眼睛，眯着眼睛看了看。

“哦，小宝啊。”他对汪晋说。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来我这儿了。”周叔缓缓站了起来，扶了扶自己的腰，活动了下身体。

“带我朋友过来，她挺喜欢看书的，来你这儿寻寻宝。”

他打量了我一下，对汪晋说：“女朋友啊？”

“就普通朋友。怎么周叔，你现在还搞起八卦来了。”

“哈哈哈，进来看看吧。我都准备看完最后一点关门回去了。”

“这么早啊。”

周叔先往店里走了，书店的招牌是一块被岁月侵蚀的差不多的木板，上面用毛笔写道“晴柔书屋”。倒是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年代感的招牌了，还有书屋这个词也很久没有见过了，现在都叫书店，谁还叫书屋啊。

“我选择早出早起早出早归。懂吧？”周叔念着。

“您这又开始念诗了。”

“哈哈哈。”

我听着这个，不是我前两天才读的周梦蝶的诗集吗。我纠结了下，问道：“周叔你也看周梦蝶的诗呀。”

周叔本来无神的眼睛，一下泛起了光，惊讶地对我说：“你也看呀。知道他的人真的太少了。”

“对呀，实力远大于名气。”

“每次读他的诗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的写的，感同身受。”他这句话虽然很简单，但还蕴含了其他的意思。多少读过周梦蝶的诗歌的人都会明白，他的诗歌大多都是在讲述孤独。

书店的结构相当的简单，中间摆了一个书架，从门口延伸到里面，墙两边都是有七八层的书架，不站在凳子上根本拿不到上面的书。而且这些书架都泛着褐色与黑色，一眼看过去感觉回到了八九十年代。

“小姑娘你过来，给你推荐几本书。”

“好的，周叔。”

我跟着周叔往里面走，最里面有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的左上角摆放着十几本书，桌子的右侧则是放置一个笔墨纸砚，倒是纸上没有写任何的字。

“周叔，你也给我推荐推荐呗。”汪晋翻着书柜上的书说道。

“你？你就算了吧，你现在还能看得进去书啊。”

“周叔你这话说得。”

“你浮躁了。”

“哪有？”

“你问你自己。”

周叔翻着桌上的书，抽出一本《琴声如诉》递给我，封面是褐色的，纸张也不是那么紧密，捏在手里便知道，这本书应该被翻看过很多遍了。

“你应该看过《广岛之恋》的电影吧。”周叔问道。

“没有。”我笑了笑。

“你们女孩子应该都看过广岛之恋才对啊。”

汪晋插话道：“那都是多老的电影了，是你那辈的女孩子看的了吧。”

周叔没有理会汪晋的话，对我说道：“杜拉斯的书，我最喜欢这本。”

“嗯，杜拉斯的《情人》，我看过。”

“《情人》也不错，不过我还是最中意这本，《情人》中对男主的刻画，我不太喜欢。”

“嗯。”我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周叔，说真的，给我挑两本书看看。”

周叔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叹气，朝汪晋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