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灯之后，刘哲就背对着我躺着玩起了手机。

“你在干嘛？”我问道。

“哈哈，没干嘛呀，玩手机呀。”他说道。

“好吧。”

我觉得头晕晕得，后脑勺还有点疼痛，不过一丝睡意也没有。

刘哲过了会儿，熄掉了手机屏幕说道：“你睡了吗？”

“还没，不是很困。”我说。

“你说他们怎么那么贱呀？”刘哲半笑着说道。

我迟疑了会儿问道：“他们说得是真的吗？”

他沉默着一直都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在纠结着什么，或者说是在思量着什么，还是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你觉得呢？”半天憋出了句话。

“我不知道啊。”

“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让我说出来，岂不是在让我冒险。我笑道：“我不知道。”

“算是真的吧。”他缓缓道来。

“好吧。”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刘哲问。

“说什么呀？”我有点疑惑。

“我也不知道。”刘哲说，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想听我说些什么。

我没有再继续说，大概是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我听到刘哲辗转反侧的声音，透着窗外微弱的光能看出他很是不安。

“嗯……梓涵，你觉得我这个怎么样？”他问道，声音很小。

“挺好的啊。”

“我这个人是不是没有什么优点？”

“有啊，很多。”

“比如……”

“你比大部分人都聪明，又有上进心，考虑事情也很周全。能猜到别人的心思。”

“哪有，那都是表面现象。我其实觉得我挺蠢的。”

“哈哈哈，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真的，而且我也比较自卑吧。”刘哲停顿了两秒说道：“我对喜欢的人都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意识到谈话的方向正朝着我不想看到的地方进行，迅速转移到话题说道：“嗯……我记得又本心理学的书叫《自卑与超越》吧。”

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阿德勒写得吧。”

“嗯。”

“那本我也看过。”

“是吧，怎么样，对你有没有帮助。”

“还是有吧，不过理论与实践总是有鸿沟的，尽管书中有很多切合实际的方法论存在，但真正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还是很难解决其中存在的矛盾。”

“是呀。你说这个世界上谁又是天生就自信而没有一点自卑呢，人总都有点或多或少的自卑，毕竟人无完人。”

“你也一样吧。”

他这句话让我觉得极其意味深长，以至于我想到很多东西，他是猜到了我的很多事情了吗，我内心不禁这样想到。

“不知道。”我搪塞了回去。

“我爸跟我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妈改嫁之后我就一直跟着我爸，也吃过很多苦。现在自己快独立出来了，心也算自由了不少。不过不好的东西，就在那里，任凭你怎么去擦除，它都在那儿，不会消失。”

他的这句话耶恰好印证了我的猜想，他或许早就猜到了我家里其实还是有些事情的，不过就算他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我家的戏剧性故事。

我也就妥协道：“是啊，忘不掉，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离不好的东西越远，就越不容易想起。”

“是呀，嘴上说得不在意，心里却比谁都在意。”他说。

他的这句话像是一支箭直插我的心脏，我的五脏六腑都瞬间颤动着，想到了在家中接受到的那些我看来不公平的待遇，还有我爸蹲在监狱里一脸沧桑地看着我。

那一刹我仿佛脱离了我的身体，站在了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我走在最后面，看到我妈、谢叔叔和小宇在前面街头漫步的场景。我带着耳机听着歌，没有表情地边走边流泪，他们的也没有回过一下头。

“你怎么了？”刘哲说。

我这才被拉出意识的短片，发现泪水都浸湿了我的枕头，忍不住抽噎了两声。我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我听到刘哲掀开被子，下床的声音，抹黑从电视柜上抽了几张纸，蹲在我面朝的那一边。

“给，怎么了，别哭了。”他拍了拍我的被子说。

“我没事。”我一边哭一边抱歉：“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样。”

他将手掌放在我的头上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的，不要想那么多，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好的。”

手掌的温热让我有了一丝慰藉，我坐了起来，他坐在我的床边，给我递着纸巾，我的泪水却越涌越多。

透着一点光线，我能看到他身体的一点轮廓。心中贪婪的野兽在这一刻苏醒一样，我顺势将额头放到他的肩膀上。

他没有任何的举动，就呆坐着什么话也没有说，这个举动让我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这一种安全像一群将士一般，在我的身体中与那些悲情与不安的敌人殊死搏斗着。

渐渐地我安静了下来，泪水也停止低落，我将头从他的肩膀上移开说道：“谢谢你。”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阶段，你别看我这样，经常偷偷一个人在被子里抹眼泪。”他说得很轻松，像是故意在逗我开心。

“嗯。让你看到我这样，抱歉。”

“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登山。”刘哲说着，就站了一起来回到了他的床上。

“嗯，你也早点睡吧。”

我钻回了被子，不时得朝着他的方向看上两眼，他一点声响都没有。当然我也没有弄出任何的声响，身体愈发沉重，像是躺在水面慢慢沉入水底，但却又能在水中呼吸。

一个梦也没有做，一直到婉清坐在我的床边拍着我的被子喊：“涵涵，起床了。”我才从水底浮上水面。

我看了眼旁边的床刘哲已经不在了，被子被平铺开来，像是没有人睡过一样。我缓缓坐了起来，身体有点乏力。

“你眼睛怎么肿了。”婉清用食指指了指我的眼睛说。

“应该是睡前，水喝多了吧。”我当然不能告诉婉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打算告诉她，我也很难却解释。

她没有这种感同身受，一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