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交配奴婢给两位带句话，这衣裳给温夫人送来了，究竟能不能穿在身上，那就要看二位的了。”

正如同那正红色的是温氏心头的痛，嫡庶有别，也是折磨了邵琬十几年的噩梦，若说不动心，实在是不可能。两人也是如今才反应过来，灯染方才口中喊的是“温夫人”，而并非“温姨娘”。

邵琬到底是年纪轻，不若温氏老练，只呆呆立在一旁温氏见状连忙上前与灯染寒暄起来，这才未显尴尬。

“五妹这里好生热闹，来了贵客怎也不晓得往前厅通报一声，咱们也好招待着，免叫贵客觉着咱们邵第不知礼数。”柔柔的声音大外头传来，接着就见一红衣少女由丫鬟婆子前后簇拥着出现在门口。

邵琬心中冷哼，这不是说她们母女规矩不好么！这话平日里邵琏其实没少说过，在外头到还是头一回，看来是懒得再维护她那可笑的嫡女风范了。堪堪行了个平辈礼：“二姐安。”

看着邵琬敷衍的模样，邵琏心中冷笑，真是觉着自己有了靠山，就敢连嫡庶也越过去了！

邵琏不是那三两句话就能被激怒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显露出不满，只是看着温氏，笑道：“温姨娘也在？”

温氏身子一僵，看了看灯染，不知该如何。她们如今是龚玥玥的这一边的，然而，到底她还是邵二爷的妾室，女儿也冠着邵家的姓，她一个妾室，见了嫡出小姐是要行礼问安的。

邵琬看着温氏，不禁将身体靠近，暗暗扶了她一把：“娘亲近日身子多有不适，恐怕行不得礼，二姐一贯以乖巧孝顺着称，娘亲到底是长辈，想必二姐不会过多为难。”

“二姐身为小辈，又哪里敢为难？二姐也不过是担心温姨娘罢了。温姨娘的身子如何，可用过药了？请了哪家医馆的大夫？”邵琏微微蹙着眉，一派关心模样。

“这大过年的，姨娘屋里倒是有些清冷，想是分的炭不好烧，倒是委屈温姨娘与五妹了，叫琏儿很是不忍呢！然而，这也是府里的规矩，嫡庶有别，我即便是有心，却也无力。”邵琏摇着头，未等母女二人开口便如此说道。

“妾身这身上已是积年旧疾了，不劳二小姐费心。”温氏欠了欠身子。

“炭火之事二小姐只管放心便是，五小姐与我家小姐感情甚笃，我家小姐又怎能忍心五小姐受苦？炭火、良药，皆不必劳二小姐费心了。”灯染立在一旁淡淡说道，既然是来给邵婉撑场面的，这面子自然是要给足。

“当然姑娘言重了，二妹与温姨娘到底是我邵家之人，这衣食病痛之事，又岂能老旁人操心？”

“妹妹这里的确有些寒酸了，也怪不得温姨娘身子不好。府里规矩破不得，然而温姨娘是长辈，本小姐又舍不得她受苦，果真是难以两全啊。”邵琏笑了笑，那“温姨娘”三字却是有意无意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邵琬母女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邵琏挑唇，接着对邵琬道，“不过，本小姐方才倒是想了个法子，往后妹妹与温姨娘便来本小姐与母亲房中伺候罢。”

妾室与庶出小姐们伺候正房用餐是寻常惯例，大多数人家正房为了敲打妾室，皆会用这样不许自个动手又长久有效的法子，一日警醒着那些切实不许坏了规矩，时日久了，这妾室自然也就驯服了。

甚至在许多妾室与庶出小姐们的眼中，这侍餐的机会是一种荣幸，是家里老爷与正房夫人抬举你，尤其是在家中有多名妾室与庶出小姐的时候，侍餐就意味着在家中众多的妾室与庶出小姐中，你入了主子们的眼，会比旁人过的好上许多。

妾乃立女，是为奴，庶女乃是妾生的女儿，算是半奴，这家中只有老爷与正房的人才是主子，嫡庶、主仆之分，向来分明。旁的人，实在是地位不高。

这就是为何在世家大族里一个庶出子女能出头会叫人甚觉新奇，自然，这就意味着此人身上，绝对有何不同寻常，一般人不会去轻易招惹，譬如林琦娟，譬如杨起，一个是家中三代唯一的女子，千娇万宠，一个才华不俗，心思深沉表现得云淡风轻，叫人厌恶不得。

邵琬面上仍旧笑着，衣袖之下，指甲却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

伺候！伺候！她还果真是将自己当成奴婢来使唤了！

邵琬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邵琏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动不动便对着自己颐指气使！

“如今娘亲身子不适，琬琰是做女儿的，自然是要照顾母亲，但母亲身子康健了，必然是要去向夫人请安的。”

邵琬笑了笑：“说来今日是初一，娘亲先前还一直念着说二姐素来懂礼数、尊敬长辈，极是孝顺，今日必是要过来的，早早便准备了红包说等着二姐来拜年。”

“二姐身为嫡女，却仍旧如此重礼数，实在是我辈女子之楷模，琬琰是该像二姐好生拜学一番。”

邵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母亲如今身子不好，若是有位贵人，肯替娘亲冲一冲病气，想必会好得极快。我母女二人人微言轻，这是请不动旁的，二姐是二房嫡女，身份尊贵又十分孝顺，琬琰斗胆求一求二姐，今日可否给娘亲行个全礼？”

“五妹可是说了笑话，如今天家都教化人不信鬼神之谈，又哪里来的贵人贵气？若是叫旁人听见，恐怕要笑话死了。”邵琏抬起帕子掩住唇瓣，笑了起来。

“天地浩荡，自有贵气，便如同高位之人有真龙护体，自与鬼神之事无关，二姐以为如何？”邵琬在心中暗笑，只你会将皇帝搬出来，我就不会么？

邵琏脸色一僵，自己从前还真是叫这女子给蒙蔽了，只以为她是个瑟缩怯懦的，如今看来她胆子倒是大得紧，很是口齿伶俐，这样的本事是不可能短时间内转化的，不是她先刻意藏拙又是什么？

邵琏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是冷冷一笑：“倒是二姐愚钝了，五妹一语点透梦中人啊！”邵琏垂下头轻轻摸索着着自己衣袖上精美的纹路，“五妹为了姨娘的病也算是殚精竭虑，果真孝顺。”

“只是啊，二姐听人家道是这人若是病久了，不仅病气重，阴气也重。二姐日日陪在老夫人身旁，自个儿年纪轻，沾一点儿也是无甚大碍，却不敢将病气、阴气过给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