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青羽不同于往日的沉静，让宇文朔颇为震惊。他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北宫青羽进来。北宫青羽拎起裙角，随着宇文朔进了书房。

“明日公主就要嫁去大辽，今日再来到臣下府上，实为不妥！”

宇文朔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并示意北宫青羽坐下，一本正经的说。

北宫青羽苍茫的笑笑，看着他。

“你放心，这次我是与皇兄请示过，光明正大从宫门走出来的！”

“……”

宇文朔点点头，端坐在那里看着她，没有接话。北宫青羽淡淡的看着他，良久之后开口说。

“明日，我就要嫁去大辽了！今日我专程来和你告别的，此一别，不知道今生是否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北宫青羽没有了从前的任性刁蛮，变得沉静异常，这虽然让宇文朔颇为惊讶，但是也知道这就是人生的一种蜕变和成长，每个人都要经历。

“公主嫁去大辽，实为良选！大辽太子白冰玄卓卓于群，朗朗君子，他日也定当是个明主！公主嫁去大辽，如今是太子妃，他日就是大辽的皇后，此等殊荣，多少女子梦寐以求。臣下为公主高兴……”

“……”

北宫青羽听宇文朔这样说，无言的苦笑一声。若是换做从前早就暴跳如雷的她，此刻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站起了身来。

她徐徐走到宇文朔面前，将怀中的那条绢丝白帕拿了出来，展开伸到宇文朔的眼前。

“这条帕子，原本在几年前，我就打算送给你的。上面的山水是我所作，那时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可以一道去找寻这幅山水，但是恐怕此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既然它是为你而作，在离开西陵之前，我还是希望能把它交到你的手里。”

宇文朔也站起身来，低头看着那悦情的山水在那帕子上栩栩如生。他看的出北宫青羽拿着帕子的手微微的颤抖，他骨节清白的手垂在腿两侧，纠结了良久，终究还是没有抬起来接那张帕子。

“既然是原本就没有送出的东西，就表示冥冥之中它和我没有缘分。此时再收，也没有意义。公主寄情山水，就应该带着它去寻找与它有缘的人。臣下与公主无缘，多年来承蒙公主错爱……”

宇文朔异常决断，丝毫不肯拖泥带水。既然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不认为收下这条帕子就能改变什么，他终究是负了北宫青羽的垂爱。与其留下这条帕子成为彼此的负担，不如清清楚楚的割断了念想，从此天涯冷暖，再无相关。

北宫青羽的眼睛突兀的红了，粉红的唇欲张欲合良久，才哽咽的说出话来。

“想不到，你竟不打算留下我们之间的一丝念想……”

“留与不留，又能如何？公主何必徒增烦忧？”

“你心中之人，究竟是何人？”

这恐怕是北宫青羽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这个疑问在她的心中压了太久。当宇文朔对她说他心中有人，再无他人位置那一刻，她就迫切的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抹杀了她多年的努力和等待？她想在去大辽之前，从宇文朔的口中知道答案。

宇文朔双眼黯淡下来，紧抿着唇角沉默。

“难道到现在，你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看着北宫青羽通红的双眼，从小将她看着妹妹的宇文朔心中隐隐一丝不舍，他眼中的悲情被北宫青羽捕捉，北宫青羽起伏了呼吸，激动的抓住了宇文朔的手。

“就当是可怜我多年来对你的等待和纠缠，解了我心中的疑惑可以吗？”

北宫青羽几乎有些卑微的乞求，让宇文朔不忍。他将手握成了拳，双眼睁睁的看着她，良久的纠结后，他拨开了北宫青羽的手。

“公主，过往之事，不要纠结，去迎接属于你的人生。我相信白冰玄于你而言定是良人，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至于我心向谁，你真的不需要知道……”

“宇文朔，为何我等了你多年，暖了你多年，都没有把你的心变暖？已经到了此刻，你还是对我如此凉薄……”

“公主应该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凉薄之人，只是他的心并不在你的身上而已……”

“……”

宇文朔的绝情，让北宫青羽眼里隐忍多时的泪轰然落了下来，宇文朔的手紧握成拳，淡漠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明日之后，公主就是大辽的太子妃。这西陵虽是你的故土，却也不得不放下。放下西陵的故土，放下西陵的故人，臣下希望，公主一生安好……”

宇文朔与她的临别之言，让北宫青羽的小脸扭曲起来，眼中尽是悲痛。她不死心的再次上前抓住宇文朔的手臂，仰起头看着他。

“如若没有你心中的她，你可会爱上我？”

“不会！有些人只需一眼便足够！而你，不是我那一眼……”

“……”

宇文朔丝毫没有犹豫，北宫青羽虽然被宇文朔多次拒绝过，她哭过闹过，但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死心过。她知道这个男人，她今生是暖不热了。当她用尽最后一丝卑微来与他告别，想换求他一个答案时，他却残忍的连一句谎话都不肯说。

北宫青羽为他流下了最后一行泪，颓败的松开了他的手，拖着那一袭青色长裙，离开了宇文府。

她走时甚至没有说一句日后还请保重，她留下的，仅仅只是那一脸的泪痕。

宇文朔在她走出去后，紧握成拳的手才缓缓的松开，双眼慢慢的凝结起悲伤。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当断不断，给对方徒增念想。宇文朔对北宫青羽从来都是拒绝的干净利落，但是今日她的悲伤让宇文朔心中不忍，可是无论如何不忍，将她对自己的念想不留一丝痕迹的斩断，是对她最后的温柔。

此生他对她无以为报，唯有用一脸冷漠，让她把自己彻底忘掉。

“青羽，愿你此生幸福。我们和少凌，再也回不去那无忧的少年了……”

少时与北宫少凌还有北宫青羽的美好记忆跃到宇文朔脑海，让宇文朔瞬间红了眼眶，仿佛自言自语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