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城的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

早上，江一柔在酒店洗漱完之后，周泽宇便接她去家里吃早饭。

“你们今天什么安排呀？”他妈问道。说着，她将一笼冒着热气的馒头放在了餐桌上。

“上午我们先去墓地，看看一柔的妈妈，下午在城里转转。”周泽宇说。

“噢，小柔这么些年没回来，是该去墓地看看。这墓地平时有人打理吗？”他妈问。

“恐怕没有吧。”江一柔说，“我妈是外地来的，亲戚也都在外地，以前她还在的时候就不怎么联系。所以，没有人会去打理墓地的……”

“唉，小柔的妈妈命苦啊……”他妈嗟叹道。

她这样一说，江一柔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鼻子有些泛酸，便只顾低头喝粥，生怕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被他们看见。

“家里过年还缺什么东西吗？我们下午顺便买了。”周泽宇转移话题道。

“家里没什么缺的，我跟你妈单位里送了不少东西，米面油什么的都有。像是干货、肉那些，在你们回来前都买好了，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不用操心。”说着，叔叔就着菜咬了一口馒头，馒头刚咽下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来，“对了，福字对联还没买呢，差点把这个忘了。”

“行，这个我们买了。”周泽宇说。

“小柔呀，你回来后还没回过家呢吧？要不，下午让小宇陪你回家看看？”他妈轻声细语地问。

江一柔伸出去的筷子僵在半空，又默默缩了回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哎呀，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们自己出去想干嘛就干嘛……”周泽宇再次及时出现。

周泽宇这么一说，他父母再也没说什么了。

吃完早饭，江一柔帮他妈收拾完后，便跟周泽宇一起出门了。

周泽宇开着家里的小轿车，江一柔坐在副驾驶，他们沿着省道一路向北，开过一段长长的陡坡，开过一条防洪渠，向位于小城西北方向的墓地开去。车子正在远离城市，道路两边是光秃秃的庄稼地，庄稼地里零星地隆起几个土包，那是自家的坟堆。

十三年前，袁玉秀刚过世，那个时候正好赶上城里倡导土葬改火葬。江家宝本想着在老家荒废的庄稼地里打个墓将她葬下算了，但是那会儿规定不允许，查得严，便只好多花了钱将她火葬，在刚建好的公墓买下了最便宜的一小块墓地。

公墓在小城的郊外，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以前，江一柔想去墓地看望母亲，江家宝怎么都不愿意带她去，说是去墓地打车要花钱。于是，袁玉秀去世后的三年里，也只有第一年的祭日江家宝带江一柔去了墓地，那还是在她的再三请求下。

高三毕业那年，是袁玉秀的三周年祭，按照习俗，本该要大办，可江一柔只是求江家宝带她去扫扫墓而已，他却说：活人的日子都过不好，还惦记什么死人？赶紧早点忘了她，也免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