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顾未音所料，今日的京都十分热闹。

一夜之间，昨日信阳侯府内发生的丑事便人尽皆知。

大少爷高中状元，侯府宴客庆祝，二少爷未出席却与丫鬟鬼混，被受邀而来的宾客撞个正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二少爷否认自己德行有亏，并声称为大小姐所害。

而大小姐认下此责，且当众磕头认错至晕倒，请来大夫一看，却被证实非磕头所致晕厥，而是身体虚弱，饿晕的。

“什么？饿晕的？堂堂一侯府千金……怎么可能会饿晕？”

“谁说不是呢，这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总不会是自己闲的没事干自己饿自己，肯定是受了虐待呗，我跟你们说，这高门里的水深着呢。”

“不错，听说是侯夫人不给她饭吃，这才把人给饿晕了。”

“胡说！谁不知道顾夫人向来宽和大度，每逢初一十五施粥行善，风雨无阻，对咱们老百姓尚且如此，怎么了可能虐待自己的侄女。”

“什么不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作戏谁不会，听说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还是人吗，谁不知道现在的侯爷是沾了亡兄无子的光，承袭爵位，坐拥亡兄的家产后，竟虐待亡兄唯一的女儿？！”

“反正说什么我都不信，顾夫人是个好人！”

“可不是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坊间百姓争论不休，朝堂之上亦是不遑多让。

顾潮都忘记自己这是第几次擦汗了，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就此晕过去算了。

上朝前，他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也想了无数个应对之法，可真发生了才知道，那些应对之法一个也不管用。

而再强的心理建设，在面对朝中大半官员的弹劾，都是虚设。

听着针对他苛待亡兄之女，教子无方等弹劾，顾潮掐死宋氏母子的心都有。

“启奏皇上，微臣并不认同信阳侯教子无方之过，其幺子虽浑，但其长子却是正直俊才，更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由此可见，信阳侯在教子方面并非全然失败，至于其幺子，向来是脱不开一个慈母多败儿。”

终于有人向着他说话了，顾潮原本灰蒙蒙的眼睛在这一刻骤然变亮，好像看到了希望。

对，他还有长子，还有修儿。

想到自己昨日差点听信宋氏的挑拨怀疑长子，顾潮就恨不得回到昨日重新来过，好在他及时冷静了下来，并没有真的怀疑长子突然宴客另有企图。

“皇上，微臣附议，信阳侯其长子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英才，至于其幺子，正如方才李大人所述，与内宅妇人有极大的关系。”

顾潮不敢置信的看着为他说话的方匡义，因为太过于震惊，表情有些呆滞。

“只不过，信阳侯苛待英烈之女乃系事实，即便不是他主过，但侯爷也有怠慢之嫌，微臣恳请皇上严惩信阳侯疏忽失察之过，以安民心。”

听着方匡义义正言辞的力请皇上严惩于他，顾潮眼前阵阵发黑，他就知道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怎会向着他说话。

东越一国之君萧慕凉淡淡瞥了一众大臣一眼，“便依方尚书所奏，信阳侯苛待我东越英烈遗珠，罚俸半年，拘府思过一月，今日便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朕绝不姑息！”

顾潮急忙跪地领旨谢恩。

只罚俸半年，思过一月，已是大幸。

散了早朝，方匡义施施然走到顾潮身边，“我就说侯爷运道旺，怎么样，说对了吧。”

顾潮不想理会方匡义，用力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甩袖走人。

惹不起，他躲得起！

方匡义在原地笑得欢实。

“这在宫里，收敛些。”罗起走近来压低声音提醒道。

方匡义撇撇嘴，睨了他一眼，“那日匆忙，我一直想问你，你和你那干女儿是怎么回事？不是翻脸了吗？”

罗起笑笑，眼底漫上点点宠溺，“你也知道，小孩子嘛，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都有那么一个过程。”

方匡义看着他冷冷一笑，“呵呵，可不是去的快吗，这一去去了三年！”

罗起：“……”

“但不管怎么说，那丫头我瞧着成长了不少，昨儿个你没在场，她那一招以退为进，还别说，真有当年顾远的影子。”

顾远，前信阳侯，顾未音的父亲。

罗起叹了口气，“这样更好，我和她干娘也能放心些。”

知道罗起夫妇待顾未音为亲女，也都是当爹的，心情怎会不理解，方匡义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歹竹也是能出来好笋，我瞧着顾沉修那孩子不错，昨儿个他们兄妹俩配合默契，日后只要他们相互扶持，前路再如何，也无所畏惧。”

“这倒是。”

“走吧。”罗起打起精神邀请道：“为了感谢你昨日相帮，我请你去晚晖楼喝酒。”

*

世安苑。

啪！

“说！是不是顾沉修派你来害二少爷？”

宋氏一巴掌重重打在灵珑的脸上，眼神阴鸷，好似要将跪在地上的灵珑生吞活剥了似的。

昨日之事，她怎么想怎么不对，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可一时又没有头绪，只好一大早就昨日之事开始调查。

可查来查去，有用的线索却一个也没查到，儿子身边的下人都说，昨日顾安堂在去前院路上遇到崴了脚的灵珑，就给带回了世安苑，之后的事不言而喻。

刚才她让信得过的大夫检查过，灵珑的确是崴了脚。

知子莫若母，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小小年纪便好女、色，最初她还想着给纠正过来，可发现并没有用，再加上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有她在，还有顾未音这个现成的黑锅背负者，好女色就好女色吧，反正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脱离了她的掌控，且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这下好了，什么都完了，她的名声，儿子的前程，都会因昨日之事备受牵连，还有顾潮，他最好面子……

越想便越恨，全然发泄到灵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