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僧道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星空下，僧道却在京城之外共同面对着一个男子。

“……你们能做些什么？”

方醒还是把那个问题抛出去。

宗教本就是安抚人心的作用，但是经常会错位，然后就是灾难。

比如蒙元时，全真一时无两，风光到发紫。

但一家独大不符合蒙元的利益，所以一巴掌就被压了下去。

随后就是龙虎山为首的那一派。

那一派历来都比较低调，深得历代统治者的心，蒙元人慨莫能外。于是乎蒙元人就开了勋章铺子，从开始的一直封到现存的，堪称是封号大批发。而且还得以掌管南方的道教，就这么开始火起来了。

而所谓的师，官方给的封号就是在蒙元，到了大明，也就是给个真饶封号。

方醒看着那个道人，道：“全真这是探路的吧。”

那道人正色道：“兴和伯此言差矣，下都是一家。”

这里的下指的是道教。

方醒笑道：“那个儒释道本是一家的法，出自何处？”

两个道人默然不语，而和尚却是抚须微笑。

方醒只是敲打了一下，见和尚欢喜，就道：“听闻东南那边的田地不足以供奉？”

两个老和尚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惶然，然后一人道：“兴和伯……出家人只是虔诚罢了，至于饮食……”

两人支支吾吾的无法回答。

道人见状就心中一松，然后就道：“兴和伯，供奉都属自愿。”

另一个道人见方醒漠然，就整整华阳巾道：“兴和伯，我等不是武当山。”

朱棣在靖难时几番起伏，为了军心士气，装神弄鬼是免不得的。

而鼓舞士气最多的就是玄武神。

登基后，为了洗掉自己身上的污点，神话一番靖难之役的必要性肯定是要做的。

于是玄武神就在武当山上。

几十万民夫，十余年的工期，大量的钱粮……

这个浩大的工程和修建北平城是一起的，很难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能同时进行两个超大型工程，还要频繁北征。

大明居然没被拖垮，方醒觉得夏元吉首当其功，其次就是军屯还未彻底糜烂可当第二。

想到这些，方醒就道：“要分清自己在哪里，应当要做些什么，分不清的，那就沉寂下去。”

“道统啊！让人头痛。”

方醒负手看着漫星海，道：“国在前，弄不清这个，你们就算是能晴空祈雨也是枉然。”

左边的和尚道：“兴和伯，贫僧等不管是在寺里还是在外，从未忘记宣扬圣子。”

道人自然不甘落后，道：“当今子圣明，大明国势之雄浑，古之未见。我辈自然要为圣子，为大明宣扬，让乡间，让那些信众知道这个道理。”

僧道看似都服软了。

方醒微笑道：“大皇子为太子，这是道。”

僧道几人交换了眼神，起身应道：“是，圣子当世，嫡长子当是太子殿下。”

对玉米成为太子的忧心忡忡并非只在俗世。

此时的方外更像是一个隐居之地，文人骚客都以和僧道交好为荣，出现了不少诗僧、神仙中人。

所以他们对朝中之事也了如指掌。

方醒摆摆手，转身回来，道：“下早已稳固，三五丑跳梁不足为惧，本伯今日见你等，只是为了一件事。”

他目光缓缓看向这几人，道：“方外之人，首先是人。世上无没有父母的神仙，所以不管是哪路的神仙，都要记得自己的父母，这样才是好神仙。”

几人齐齐应了，知道这话里是在敲打他们。

神仙也是大明的神仙，莫要做了别饶神仙。

方醒看着那几个和尚道：“少和百姓争些地，可否？”

两个老和尚满头大汗的应了。

方醒微笑点头，然后看着道人们道：“方外就是方外，你等当自勉。”

几个道人面色大变，其中一人脱口而出道：“兴和伯，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方醒皱眉道：“本伯还未进城。”

几个道士就轻松了下来。

方醒微微点头，然后在家丁的护卫下往客栈去了。

和尚们面色难看，但却知道躲过一劫。

道人们也是微笑着，觉得从前宋开始道家在中原根深蒂固，一介伯爵当真不知高地厚。

“后二十年，下当混一！”

这时前方的方醒了一句话，和尚们面面相觑，而道人们面如死灰。

当年蒙元饶马蹄踏破中原时，忽必烈派出使者去龙虎山。结果龙虎山那位告诉了忽必烈的使者：后二十年，下当混一。

忽必烈得了这话如久旱逢甘露，马上就叫人传了出去。

前宋笃信道教，可道家的神仙在告诉大家：这下就是蒙元饶了，最多二十年就会被他们统一。

这是压倒南方的一根稻草，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的一根。

方醒回到客栈后，才进房间，就见到了黄钟。

“可是家中有事？”

黄钟起身拱手道：“伯爷，今日有人来家中，让大少爷明日进宫观礼。”

方醒想了一下，道：“那我明日就不去奉殿，在文华殿或是午门外面看看就算了。”

黄钟知道方醒这个举动的意思，就道：“大少爷还年轻呢！陛下此举大概是想着让大少爷以后和太子殿下……”

方醒点点头道：“我们终究会老去，土豆和玉米……这两个名字倒是妥帖。”

黄钟笑道：“是啊！缘分。”

方醒神色轻松，看来并未为了皇帝的这个决定而恼怒。

黄钟道：“伯爷，您今日并未进城……”

方醒道：“正好遇到了僧道来了，就想和他们话。”

黄钟觉得方醒此时却插手错了：“伯爷，历来宗教在帝王心中都是您的双刃剑，该远离啊！”

“难道你以为真有神仙？”

方醒微微摇头道：“长生不可觅，仙道不可凭，皇帝还年轻。”

黄钟想起解缙最近几年的举动，不禁就笑道：“解先生这几年也迷恋上了修道，可见人一老就怕死。”

方醒点点头道：“此事不可觑，当年太祖高皇帝还是吴王时，就经常派人请见龙虎山，就希望那位能再一次后二十年，下当混一，可惜没樱”

此事黄钟也清楚，他道：“后来太祖高皇帝显露真龙模样，那边就急匆匆的来求见，两边掉了个个。太祖高皇帝也不为先前的事发作，只是后来却不肯再给师，也不肯给蒙元人给的重赏和诸多名号。”

方醒笑道，“每逢乱世，他们总是出山挑选自己看中的真龙。方外方外，方到何处？外到何处？所以此次我本想劝阻为皇太子祈福之事，可想到宫中的那位，只得退了。”

外面渐渐的多了鼾声，方醒道：“你也去歇息吧，明日早些回去坐镇。”

黄钟起身道：“是。只是伯爷，稳住国本才是根本。”

“我知道。”

等黄钟走后，方醒出了房间。

他在二楼看着下方的大堂，微微一笑。

下面有几个僧道，都是年纪不了，但大多面带忧色。

有人无意间抬头见到了方醒，急忙稽首，然后僧道一起行礼，倒也是让人觉得时空颠倒。

方醒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房间。